“要喝水吗?”闻出了白酒的味道,苏青濑轻声说,“我去给你拿水。”
“不喝。”林谨殊再将人给抱紧了几分。
苏青濑伸出手来仔细为他梳理额头乱糟糟又有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认真提醒道,“以后要喝啤酒就只喝啤酒,要喝白酒就只喝白酒,不可以啤酒白酒一块儿混着喝,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林谨殊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就跟飘在云上一般,晕晕乎乎的没个着落,除了苏青濑是实打实的抱在自己怀里外,其余什么东西,都摇摇晃晃的踩不稳,摸不着。
“那我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谨殊微睁开眼,这乡镇上可不比城市里睡觉还得拉上遮光窗帘,一入了夜,四下乌漆嘛黑的就只能靠感觉辨路,他再努力的睁眼去看,眼前那个人也只是黑黒一团,林谨殊低头想吻。
苏青濑抬头,那个湿湿糯糯带着满满温热酒气的亲吻,就这么落到了自己的鼻尖。
轻轻一点。
“我好喜欢你。”林谨殊说,“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苏青濑抬起脸来看他,那个吻又落在唇上。
轻柔、绵软、携满小心谨慎的满满爱意。
林谨殊这人脾气暴,大抵是在这圈子里混久了,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做戏做的,还是本身骨子里就带着这么份儿韧劲儿,他手里带着的那帮子小弟,除了何二年纪稍长几分,其余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大家都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可他愣是能一手压下来所有企图上位或谋权的那些家伙们的坏心思,本以为是自己心狠手辣,老谋深算,可是细数下来,算上真实年龄,林谨殊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其实只比苏青濑小四岁罢了。
林谨殊原本出身公安世家,从爷爷辈往下数,家里的叔伯婶姨,兄弟姐妹,就全都是做的这一行,从刑侦,经侦,到网警,武警等,就没有哪个警种是他们家不沾边儿的。
本是自小成绩优异,鹤立鸡群,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父亲位居省公安厅厅长,母亲是公安局政治处主任,当年夫妻俩也是大力支持自家孩子读公大来接班,结果谁晓得这小混蛋大学念不到一年,他就主动申请要回家乡来做一名最光荣也最危险的卧底缉毒警。
申请递上去审核之后,家中二老才知道这么件事儿,本以为自己要挨顿毒打,毕竟父亲自小对自己就十分严厉,可谁又知道,父亲只是拽着那张申请书沉默良久,然后摘掉眼镜来伸手拍他的肩膀。
“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去可以,但一定要记得活着回来。”
一定要记得,活着回来。
林谨殊目前的身份在公安系统内是查无此人,但是母亲的好朋友,公安政委送他伪造身份资料的时候也和他承诺过,只要完成任务好好回来,禁毒大队队长的位置就留给他坐。
其实任务早在三年前的崇州就已经结束,只要不开那一枪,不让何二发现然后再救自己一起走,只要他安安静静等着警方救援,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顺利完成任务,剿灭黑曼巴在崇州的所有据点,然后把这帮子人彻底赶出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那个时候他可以穿警服,戴警徽,骄傲的走上光荣台,接受长官授予的奖章,成为崇州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缉毒大队长。
分明是那样光明美好的未来,林谨殊偶尔躺在这阴沟里也会控制不住唏嘘几句,我他妈的那会儿怎么那么想不开?哪怕只是再忍一分钟,三十秒,十秒,只要何二带着人开车一走,他就彻底圆满。
可直到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上天自有的安排。
林谨殊知道,他那会儿奋不顾身开出的那一枪,就是为了现在做的准备,就是为了怀里这个人做的准备。
他们本该相遇,本该相爱,本该排除万难,本该至死不渝。
林谨殊用力吻住那个人,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回忆如走马车一般反复在脑袋里回转,苏青濑的身体躺在自己臂弯之下,软成一滩浅水,那个人的双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脖颈,两个人身体滚烫,空调里还不停的往外吹着热风。
【再野的车,开到晋江,也不过是辆婴儿车。】
手指头顺着腰间的衣裳滑入,林谨殊掐着那人的腰身抬起,身下(这里是一个形容词,类似于‘滚烫’、‘火热’之类)--(紧接着是一个动词,类似于‘抵住’、‘顶住’之类)---(这里是在接吻,比较狂野放纵的亲吻,比较深入的那种吻,类似于拔丝西瓜)---(这里是一室春光旖旎,伴随着深深浅浅的呼吸喘气声儿)好了,这个车开不下去了。
“呃.........”苏青濑轻哼一声,他为难的伸手抓住林谨殊的手指头。
尽管身下xxxx,但在感受到对方抵触的那一刻,林谨殊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用手肘撑起一些自己身体的重量,他想去看苏青濑的眼睛,可是天太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昨天才刚刚做过,我现在还有些难受,今天不要了。”
“疼?”林谨殊说话囫囵不清,他大着舌头问,“昨天怎么不说?”
“我...............”这总也不能说,怕你做的不舒服所以要扔下我就走,苏青濑试探着伸手去摸摸林谨殊的脸,想来想去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于是只好编着话儿的去哄他,“做的时候不疼,就是之后,有些不舒服。”
林谨殊垂眼,身子往旁边一躺,头还晕乎的厉害,他手指头紧扣着苏青濑的指节,十指相扣抓的对方特别紧。
苏青濑侧身抱住林谨殊的胳膊,“你看,啤酒白酒混着一块儿喝就会这样,人容易醉是小事,可伤害到肾脏、肝脏、脾胃,那就是大事了。”
“知道了,我以后不喝酒了啊。”
这话一听就是说出来糊弄人的,苏青濑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那个被糊弄的对象,尽管林谨殊坚持自己没事,把人拽的紧紧的不让起,但苏青濑还是咬牙坚持着一定要起来给他倒一杯水喝。
“你松开手,我下楼给你找点儿蜂蜜泡水喝,不然你一整晚都很难受的。”
“我不难受。”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一些,结果林谨殊这么抬手一拦又把人给拍了回去,他嘟囔着凑在苏青濑的耳边说,“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我以前都这样,你别瞎折腾了,再说这破地方哪有什么蜂蜜拿给你兑水喝?”
“我上楼的时候看到楼下柜台上有,而且还是拆开喝过了,应该是你朋友平时喝醉后也拿这个解酒吧。”
“瞎说,他们喝醉了比我睡的还死,怎么可能还起来泡蜂蜜水。”
“你撒开,我就下个楼。”左右说不过,苏青濑干脆拿手指头去掰林谨殊的手,“你这人真是,明天早上起来头昏又脑胀就舒服了?下个楼又不去哪儿,两分钟我就回来了。”
“你哪都不能去?”
“为什么?”
“外边,很危险。”把人再往自己怀里按了些,林谨殊说话的时候也喘的厉害,应该是完全喝醉了,除了脑子清醒点儿,其他哪哪都已经不行,“你哪儿也别去,我不喝水,我也不解酒,我就要,就要你在这里。”
以前没事儿跟着韩凛去上过几节心理课程,苏青濑认真分析起了林谨殊这种醉酒行为折射出来的背后形态。
他恐惧,缺乏安全感,神经高度紧张。
其实此前也有小心观察过这个人,看他站的挺直的背脊,容易被惊扰的睡意,稍微有些异动就会立刻绷紧的肌肉,昏迷过程中都一直紧握的拳头,和猛然不受控制的颤抖。
见到的第一眼,那个时候苏青濑就在想,这个人,一定活的很难受吧。
“不管我以前怎么样,也不管你以前怎么样,至少这一刻我们决定永远在一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分开,你别害怕啊,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小心拿手去揉了揉对方的头顶,苏青濑笑着说,“这里很安全,楼下是你的朋友,身边是你的爱人,大家都是最爱最爱你的人,对他们来说你是唯一的哥哥,对我来说,你就是未来。”
所以,这里很安全,吗?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林谨殊猛然睁大了自己的眼来。
比起现下环境是否安全这点,他倒是更担心,怀里的人分明对自己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相信他待着的地方很安全,相信他的朋友很善良,甚至相信他能给的就是未来。
而这所有所有,不过是为了维持现下美好的假象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苏青濑那么相信的,竟然一句真话都没有。
林谨殊握住人的手指头猛然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24岁的那份资料内容全是假的,林队的真实年龄是26,并且父母健在,家世显赫。
职位确实是大队长没错,不过还没有机会回去接任,位置是给他留着的,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要长久留居漳州了(漳州也是我瞎编的,那天看到有读者宝贝说她是漳州人,我惊了,结果竟然真的搜出了漳州--狗头)
第35章
我该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也突然在这个瞬间意识到,这样用谎言堆积起来的生活,有多么脆弱,又有多么容易被摧毁。
苏青濑太干净,这个人头发丝儿到脚指甲尖儿就没有一处脏地儿,他对身边的人从来不防备,只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在那个地方,全世界都是好人,包括像何二这样的存在,于苏青濑而言,他只肖知道这些人是林谨殊的朋友,那一定是于自己而言如韩凛那般的存在,所以要真诚对待。
林谨殊还是紧紧拽着人,他不能让苏青濑离开自己半步。
“我的未来只要你。”
“瞎说。”苏青濑笑着去玩那人的头发,“朋友也很重要的,指不定下回吵架,你一生气跑回来,我还得来接你。”
“我怎么会舍得和你吵架。”
“林宗介那么喜欢韩凛,他俩也天天吵架来着。”听不出这就是别人惯常拿来哄人的话,苏青濑只认真解释说,“今天这个离家出走,明天那个离家出走,吵的最凶的时候,韩凛在医院住了五六天都没回去。”
林谨殊头晕的不行,他动手再将人抱紧了些,“乖了,睡觉了,我保证以后不跟你吵架,再说人家那么有钱,车子房子好几套,咱穷,我就是想离家出走也没地儿去不是。”
别说,林谨殊一来,这被窝就跟自带暖气功能似的,就连被子里的潮气都被他一块儿给造没了,苏青濑只觉得这会儿自己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半分也不再冷了。
于是弓着身子在被窝里拱了拱,好不容易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苏青濑又觉得某个地方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他左右蹭来蹭去,林谨殊也不管,只一只手抱着人就任由他翻腾来去。
这事儿要是不解决,估计自己今晚都别想睡了,于是再回过头来,苏青濑伸手去掰开林谨殊的眼睛,“林谨殊,我,我想上厕所。”
“..............”倒也没睡着,只是听人说完,林谨殊还像是以为自己幻听了般,他张口就是一句,“啊?”
“刚刚就想上的,结果上二楼找了一圈没找见,你们下头吃着饭我又没好意思下来问。”
“那..........”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林谨殊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你把衣裳穿好,这厕所还在外头呢。”
“在外头?房间里没有吗?”
“没,那会儿买的时候还是瓦房呢,后来翻新也没人记着厕所的事儿,修完才发现,又不能现往上加,没法子只能把人家的猪圈收拾收拾,凑合当厕所用了。”
林谨殊坐起来穿衣服,苏青濑也就把外套捡起来套在身上,“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睡你的觉。”
“我带你去。”
低头穿袜子,苏青濑笑着,“你别把我当小姑娘,找个厕所我还能找不着?”
“倒不是怕你找不着,没灯呢,我不得给你打个手电筒。”
“可别,我又不能掉坑里。”
“那谁知道呢!”
醉了,但这路走的还挺稳,没跟别人似的摇摇摆摆像鸭子,林谨殊脑袋轻微垂下来一些,像是没什么精神,也像是真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二楼下来,再‘哐当哐当’的拉开卷帘门,林谨殊只将这门拉到一半,他带着苏青濑弯腰钻出去,四周光线很暗,不过眼睛习惯这黑暗后也能简单看到一些东西。
路面坑坑洼洼不太平坦,苏青濑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林谨殊往前走,这地方条件确实是差,上个厕所还得走挺远的路,本来还心疼着林谨殊在遇见自己之前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的时候,结果直到自己站到这厕所前,苏青濑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伸手指着面前那堵简陋的水泥房。
“这......这.......这什么味儿?”
“别闻了。”林谨殊伸手拍拍苏青濑的脑袋,“赶紧进去解决完咱好往回走,别说,这大晚上的还挺冷。”
苏青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问了一遍,“这是厕所?”
“嗯,没灯,看得见吗?要不要我给你打个光?”
“看得见。”苏青濑小心翼翼的伸出脚趾尖去探了探脚底下的野草,“不过这真是厕所?”
林谨殊被这人逗笑,他低头‘咯咯’笑了好几声儿才说,“你要实在不想进去,就地解决也成,反正大老爷们儿也不怕别人瞧见,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我不是不想进去..........那你在这里等我?”
“嗯,等你。”林谨殊掏了枝烟出来点上,“害怕就叫我,我进来陪你。”
“谁要你进来陪?”
嘴一撇就自个儿摸黑进了水泥房内,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林谨殊在下车之前告诉自己‘原始’那两个字儿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这里最主要的特点还是脏和臭,苏青濑生怕自己踩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所以一步一步走的十分小心,他伸手捂住口鼻,刚进来的时候就被这味儿熏得干呕了好几下。
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林谨殊听见这人在水泥房里‘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叼着烟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不过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几辆并排朝这处驶来的小汽车亮起的车头刺的人睁不开眼,车灯的光线顺着水泥房上的窗户透进去,林谨殊刚侧过头就去看,就听见苏青濑小声在屋里问自己。
“有人来了吗?”
林谨殊皱眉,嘴里的香烟吐到地上伸脚碾灭。
车来了三辆,二楼房间的灯也极有默契的一盏盏接连被按亮。
gu903();这可真他妈不凑巧,林谨殊刚在心里骂了一句,就听见苏青濑再踩着一地狼藉往外走来的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