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8(1 / 2)

密哄 青茜 4815 字 2023-09-23

这时思夏的马不再那么狂躁了,可她正在肝颤,不敢腾出手去,生怕一松手,她整个人会被甩下去,再被马蹄子踩个腿折胳膊烂。

“快,把手给我!”

周遭并不算安静,可思夏听出了他话中有颤音。

她僵着身子,又犹豫了一瞬才把发凉的左手伸过去,之后,左臂猛地一疼,身子也腾空了一瞬,好在安安稳稳地落在张思远马上。思夏尚在慌乱之际,也不能忽略身后人沉重的呼吸声。

张思远垂眸看着那一道尚未变紫却已经凹下去的痕迹,只觉心口被扎了一刀,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让声音平稳后才询问:“手腕疼得厉害吗?”

思夏怔愣地摇了摇头。

他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扶稳她:“不玩了,我们回城去!”回了城他非宰了那个人不可。

思夏回了神,又摇头:“不行,还没打完。阿兄这样走了就是临阵脱逃。”

“随他们怎么说!”张思远便说边调转马头,直接向北要回长安城。

思夏揪住缰绳:“就是被勒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下一场我不打就是了。”

这时,有张家的随从追出来,担忧思夏的冯素素也追了出来。

思夏还在啰里啰嗦地劝,张思远头疼地听着,终是再次调转马头,回了击鞠场。

思夏那匹马又奔跑了一段距离,停在一旁打着鼻响,被张家的随从牵回了击鞠场。

思夏回来后才知道,冯素素那队进了一球。

场上是平局,冯素素却并不高兴,击鞠时月杖脱手而出,如果不是故意便是愚蠢,她不信汉王叫上场的人是蠢人。在对方出了问题时,趁人之危进球更是丢人现眼。

冯素素靠近思夏时,明显看到了张思远面色不虞。

专门看张思远击鞠的小娘子看他们无事了才放心,随后又心有不悦地讨论起来:“才刚那个险些从马上掉下去的人是位小娘子吧。也是张郧公的婢女吗?”

“自然是了。他还没娶妻,也没妾室,即便是有妾室,恐怕不会带来这种场合。他生着病,常年吃着药,觉着婢女比男仆心细吧。”

“看上去,张郧公待她不同呢。”

“早就听说他待下人极好。”

“这也太好了,明明还有男的随从,偏是他冒险上前去。”

“若是不救,恐怕又会被人说视人命如草芥了吧。再者说,他带出来的人骑马伤了人,被人说出去,指不定又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还是安安静静看吧!”

……

张思远根本不知道这群小娘子们的讨论,他跳下马来,又要扶着思夏下马,偏是宝绘和绀青两人已经急急奔过来,小心地将腿软的思夏搀了下来。

“娘子怎么样?”宝绘小声问。

思夏无趣地摇了摇头。

汉王的随从潦草地致了声歉,汉王却对张思远冷嘲热讽:“我一直担忧表兄从马上掉下来,看来表兄果真是好了,连打两场还有力气。——若是你的人胆子小,可以暂歇,我也不会欺人,也叫一个人下去。”

张思远眯眼看了看那个月杖脱手的汉王随从,胸腹间的一口浊气不吐不快!

冯素素也格外生气,跟用旁门左道的人一起击鞠,取胜了也是是面上无光。她说她累了,要下去。

汉王一听,内心恼火。算了,她下去便下去,反正张思远在,打赢了他让冯家小娘子看青谁更胜一筹就好。

冯素素下去,张思远也不想打了,他今日能来这里,不过是想着尽快输给冯素素,免得日后她再给思夏送吃食,托思夏唠叨这件事。

思夏受了惊,他心里难受,想陪着她,可是汉王相邀,要再打一局。他看了思夏一眼,思夏也看着他。

思夏当然是愿意让他打。若是他不打,便是不给汉王脸面,恐怕更加让汉王看他不顺眼,何况,今日来看张思远击鞠的小娘子不少,若是他不打,她一定会成为那些人的靶子。

第三局开打,张思远一点没含糊,汉王也仔细应对,双方带来的人均是高手,以致这一局打得异常激烈。

半柱香后,场面已经胶着了。场上没了冯素素,张思远也不再客气,打得汉王的两个随从开始互相使眼色,之后便慢慢驱马靠近张思远,一左一右地挥着月杖佯装配合,实则不让张思远接近球。

汉王一个人对张思远的两个随从并不吃力,赢下第三局只是时间问题。一定要让主人赢了这病秧子。

台上观看的小娘子们见到生得俊的人便心潮澎湃,她们不知汉王身份,但他相貌佳,击鞠的技术也高,便另眼相看。不过,他的人分明在使绊子,是以,那些小娘子们免不得瞪眼、跺脚或用力搅着帕子,如果不是顾及周围的外人,恐怕要破口大骂了。

张思远也不恼那两个人,由着马左右摇摆了两下,随后便要冲出那两人的包围,可是,他两三次没有成功,反而觉着被夹得更紧了。

于是,他左手不动声色地松了松缰绳,右手挥动月杖往马背上狠狠一击,那匹马便冲如洪水冲垮堤坝一样,硬是甩开了那两个人的辖制。

那二人也不是吃素的,竟然不管不顾起来,就差将马头撞上去了。如此激烈,不亚于持刀相向。下一瞬,一人的月杖就要冲着张思远的面部挥来,另一人的月杖要往他身上打。

他眯了眯眼,松开缰绳,松开月杖,仰身向后,从马上滑了下去。

到底是他有心堕马,所以滑下来之后他站得还算稳当,可为了营造是被人逼迫堕马的,他当即一倒,还顺势接了接地气,在地上打了个滚。

观看的人齐齐“啊”了一声。

思夏惊恐地看着那个堕马之人,拔腿就上前去了,冯素素也担忧,连同绀青和宝绘以及郧国公府跟来的几个随从均奔上前去。

张思远摆出了一副说死就死的样子,要不是觉着龇牙咧嘴太丑,他肯定得号丧几声疼痛,但也不敢太过招摇,只皱着眉捂着左臂。

汉王暗骂一句:弱鸡崽子。再一看冯素素那紧张的面容,更加厌恶张思远,驱马上前,装模作样地摆出担心的样子,急急询问道:“表兄没事吧?”

张思远被绀青扶起来,颇是大度地道了声“无碍”。

汉王就坡下驴:“无碍便好。若是知道表兄第三局没力气了,我便也不打了。只可惜表兄没说话,我便当表兄无事了。”好话说尽了,也得表现得大度些,转而皱着眉训斥那个驱马靠近他表兄的随从,“幸而表兄无事,否则你二人担待不起。”

随从连连称喏,又朝张思远说了几句致歉的话。

汉王轻描淡写几句话,思夏听在耳中,心中不甘,朝绀青使了个眼色。

绀青极度配合,忽然惊恐地道:“阿郎手臂是怎么了?别又忍着,若是叫赵先生知道阿郎隐而不报伤病,太后又要着急了!”她就差哭天抢地了,“赵先生提醒阿郎可以骑射击鞠,可是哪成想今日是这个结果,先就近找个医者看看吧。”

连徐郎君都吓了一跳,张思远可是太后的外孙啊,若是太后怪罪起来,汉王有人护着,倒霉的恐怕是他了,当即唤了人来,吩咐他们去叫击鞠场的医者。

冯素素道:“别是请个给马治伤的兽医。”

徐郎君擦了把冷汗道:“不是不是。击鞠免不得受伤,是以这里有一位医者。”说罢,引着张思远在一间厢房歇了,又是催医者又是叫人打水。

因近日“意外”,预备接下来击鞠的人不想留了,观看的人也不想看了,嘀嘀咕咕起来,敢对张思远的年轻男子到底是谁,待得知了是汉王,有的小娘子立马生了要当汉王妃的心思,还有人说出了汉王仗着身份欺辱张郧公的话。

日光摇落,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洒下来,铺在汉王脸上,是实打实的不悦。

那冯家小娘子恐怕不光是看上了张思远击鞠的本事,而是存了些别的心思,否则见着张思远受伤,怎会这般火急火燎?想到这里,汉王更加心堵。

张思远左臂磕在地上,虽然没破皮,但是已经青了。思夏皱着眉看着他,他却面无波澜,任由医者小心地涂了药酒。

击鞠时难免有个磕碰,又不是什么大伤,可那些个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呀?

若是叫太子的人听到他欺辱张思远的话,必然会小题大做,兴许御史台的人也得说上两嘴。

汉王还真是小瞧了这病秧子的一跤了,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指骨攥得“咯吱咯吱”响。

当着众人的面,他得好好表个态。将那二人提到张思远面前。

他面上尽是歉意,说出来的话却掺杂了埋怨:“表兄是知道我的,旁人说什么我便信什么,才刚表兄说无事,我便以为无事了。”

张思远面无表情地道:“臣确实无事。”

汉王又道:“从马上摔下来,又磕了手臂,若是姑母姑父还在,恐怕要心疼坏了。”看着张思远眼神动了动,惹他伤心的目的达到了,便又迅速岔开这个话题,“我的人不懂事,如今我把人带来了,随着表兄处置就好。”

汉王一番话说得倒是大方,只是,他要真有心还用张思远处置?医者都说张思远无事了,张思远还怎么处置他的人?这脸面真是做得好看。

“他们是六大王的人,六大王是赏是罚,臣不敢置喙。”张思远道,“只一点,臣真的无事。”

不说罚,也不说不罚。言下之意让汉王自己看着办!

他又把问题甩了回去。汉王听后牙根疼,即便再不舍也下令回去后好生训导那二人。

张思远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只道:“明日是廿一,六大王还要上朝,这便回城吧。”

汉王看了看天:“也是,今日就要天黑了,该回去了。改日我叫人送些补品给表兄。”

面上虽是这么说,内心却骂张思远是混账。之后,他黑着脸走了。

汉王走后,冯素素才不那么心堵了,墨玉催她尽快回,冯素素想要同思夏一起回城,再寻个医者给张思远看看,真没事才好。这样也不失礼。

偏是张思远说左臂虽无碍,但今日击鞠也累了,便不回城了,就在别业住下好了。

思夏心说:来的时候没说住在辋川别业呀,明日她还要上学堂呢,怎么忽然不回去了?

冯素素眼神一转,真是巧了,她家在辋川也有别业,若是张思远不回,那便在此处再请了医者看看吧。

张思远的眼神十分复杂了……

第十九章

汉王都不知道当晚是怎么回的王府,进门之后便砸了一套青瓷茶盏。

魏长史知晓了今日之事后,开始唠叨:“六大王今日实在不该出城去击鞠。”

宫里和王府里均有击鞠场,偏偏汉王跑到城外去击鞠,知道的人会说他亲民,不知道的人恐怕得怀疑他会有大逆不道地心思。

若是简简单单击个鞠也就罢了,只是,魏适之已经猜到了汉王想将冯家小娘子收入王府的心思了。

冯家小娘子的父亲是左羽林军大将军,与南衙十六卫的大将军还不同,那可是圣人亲军的将领,是圣人的心腹。

汉王想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再拾级而上,必然要扩大势力与太子抗衡,只是,圣人宠爱谁,金玉珠宝、美女香车如流水的赏赐都可以,但一定不会让人动他的亲军,亲军只能忠于圣人一人。

冯家这门亲事,不是位高便能结的,越高越是个闲散人才好。汉王这个身份,真是结交了圣人的亲军将领,非得让人罗织出一个谋反的罪名来。他应该懂得避嫌才是正经,。

魏长史说得委婉,汉王听明白了,明白是明白,可他还是不想放手,冯家小娘子实在是讨他喜欢。自打见过她之后,他觉着府上的男男女女都是庸脂俗粉。就这样一个让他抓心挠肝的小娘子,若说让他放弃,岂不是自虐?

再说了,圣人又不是仅有一个羽林军大将军,那右羽林军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嫁了个郡王吗?若是汉王能争取到圣人的赐婚,就不必顾及谋反不谋反的罪名了。

汉王不理冯素素这茬,只是笑着装蒜:“正常人击鞠时还有从马上掉下来的时候,何况他病着了。”

魏长史便道:“张氏的郡望虽不及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可终究也是望族,张驸马虽然不在了,他那些个人脉哪里是轻易能断干净的,朝中官员依旧有他提拔起来的人,任要职的也不少。何况那位还是国公,又是太后格外宠爱外孙,陪同六大王二人在人多嘴杂的击鞠场对他如此,明摆着是给六大王招惹了是非,本就该重罚。”

汉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是哪个多嘴的人和长史说了这事?

汉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真当他听不出好赖话?明里是在说那两个击鞠的人,暗里却是在说汉王冲动不懂事。

魏长史装作没看懂他的脸色,仍旧没有停下来:“这事若是传到太后耳中,再说出六大王因去岁冬至前太后罚贵妃禁足一事而报复人的话便不好了;除此之外,东朝的人怕是也会揪住这事不放。六大王万不可为了此时的不舍而丢了更大的好处。六大王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能将说出口的话当做没发生一样,免得日后难以御下!”

汉王最烦这个长史了,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专门拣他不爱听的说,张思远不过是病秧子,他贵为亲王,他生母是贵妃,受了气,还不能撒了?

汉王也不知圣人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来给他做长史,好心是有的,只是太不识抬举了。但也不敢与他撕破脸,毕竟他说的不全无道理,万一今日这事让太后知道,再为难他生母便不好了。

于是他不得不下令重罚了那两个人。

魏长史看他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临走时恨不得掐死那俩龇牙咧嘴的混账东西。

魏勇看出了汉王的心思。从前他仰仗他二叔得了体面,可如今,汉王对他另眼相看,他不需二叔也行。原本想借此离间汉王和长史,可他被魏适之叫走了。

这次没挨打,挨了一顿训。魏勇心里不服,也不知是他二叔精明还是愚蠢,天天在汉王耳根子底下唠叨他不爱听的,早晚会激怒他,还不如顺着他的心思来,他想得到冯氏女,帮着他讨来才是正经事。

这样暗自想着,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一定要尽快让他二叔致仕,这样,就没人能管他了。

魏勇想着有关他二叔的事,汉王想的是冯素素,冯素素想的却是张思远。

她此时在张思远的辋川别业与思夏闲聊。原本她今日也与家里说好了,击鞠后便在辋川的别业住下,她兄长今晚会陪着她。

临了变卦了,她想着和张思远一同回城去,实在是巧,他在辋川也有别业,且两家离得不远。冯素素求了兄长,领着一个医者去了张家别业,看过伤后说没事,她心里才好受些了,还说明了今日绝不是她请汉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