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13(1 / 2)

密哄 青茜 4782 字 2023-09-23

侍御史听得清楚明白,捂着脸上的伤朝金吾道:“快,快把这刁妇拿下。”

刘家婆子被人按住肩膀后才明白了言多必失,但是还不忘把刘贵妃抬出来,更是不管不顾地将国戚说了一遍:“你们敢抓我,贵妃会杀了你们全家!当朝贵妃深受圣宠,只要贵妃一句话,圣人一定会屠了你们满门!”

侍御史抖着手道:“快堵上她的嘴,再喊胡言乱语,便掌她的嘴!”

现如今的金吾卫不管闹事者是谁,总之先捆了维护安定就行,也免得这种话传到圣人耳中,龙颜大怒,先杀了他们这种办事不利的金吾。

宵禁的鼓声响起,震碎了婆子的心跳声,她被堵了嘴,喊不出来,呜呜咽咽地在几个孔武有力的金吾钳制下扭动,却无济于事,最终被投到了大理寺狱。

侍御史带着一身伤又回了皇城衙署,他要和大理寺的人连夜审讯这群人!

冯时瑛接走了冯素素,张思远则带着脸色泛白一身疲惫的思夏回了家。路上思夏琢磨来琢磨去,越想越觉着这事有些蹊跷,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抿了几次唇才斟词酌句地问:“阿兄知道今日会有这事吗?”

张思远没言声。

几日前,他让人去打听侍御史散衙的时辰和必经之地,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动手的,不过今日冯素素过来,又说想静静心,这才让她崴了脚,算着时辰,又给刘家的人透了信。

至于侍御史的惨状嘛……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刘家的人猖狂至此,却是该让御史台的人捞一网了,争取将刘家的人捞尽,别再让他们兴风作浪了。

思夏眨了眨眼,又问:“今日那些人说冯家郎君轻薄良家女郎,那……他会有事吗?”

张思远猝然扬眉,语气甚是不佳:“你很担心他?”

思夏被这句话激出了冷汗,慌张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绝没有别的意思。刘家的人认得我,也知道那日阿兄带我离开的事,若是诬告了冯家郎君,那我当日在冯家的举动就会被揭出来,还会连累阿兄的。”

这理由还算可以。

张思远抬起手,影子从思夏眼前闪过,她已经外头躲避了。于是他的右手便及时止住了,停在半空中,看着惊弓之鸟的思夏,就笑了起来。

思夏发觉被他耍了,扭过头时,他的手又压了下来,她又别过了头。

如是几次,思夏忽然气冲冲拉下他的手:“阿兄闹什么?”

张思远没有问她冯素素提到来学堂的事,而是说:“你与冯小娘子说话久了,耽误了你写课业的时间,今日又出门,还能写完吗?”

因与冯素素说话,又送她回家,再到观看了一场闹剧,思夏忘了写课业这事了。唉,每到这几日,她脑子就不好使。

“应该……可以吧。”思夏转了转眼珠,“熬夜。”

想到她这几日会疲惫,张思远忙劝:“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日后补上也是可以的。”

“不行,明日我交不上大字的话先生会罚我的。”思夏嘟着嘴,“早晚都得交,我晚交一日,先生会罚我多写一倍,我何必自讨苦吃,今晚能写完!”

说罢,看了一眼铜漏,已经酉正了。虽是浑身无力但也实在没心思吃饭,便往书房而去,宝绘也急忙跟了进去,忙不迭地给她镇纸研墨。张思远则在一旁看着。

只写了五张,整个人就迷迷瞪瞪地想睡觉了,写完十张后,实在撑不住,将笔墨一推,趴在了案上。

宝绘劝道:“娘子若是累极了,今日就别写了吧,现下擦洗了到卧房去睡?”

“我歇一会儿就好。”思夏又吩咐,“你把香点上,我闻着香精神精神。”

宝绘询问张思远的意思,他点了个头。

却不是宝绘点的香,思夏抬头时,宝绘根本没在屋中,只有一人侧身垂首,目光晶亮,专心致志地揭开博山炉,捏着汤匙从青瓷罐中舀出香,小心翼翼放进炉中,轻轻按了按,之后再扣上盖子,便见缥缈的香气自镂空的孔中钻出,缓缓流进思夏鼻底。

张思远回身,看她两眼发直,不由笑问:“这样好些了吗?”

思夏迅速眨眼,点了个头,提笔舔墨,却发觉墨已经干了。

张思远撸了撸袖管,道:“我帮你。”

“阿兄怎么能做这种事,让宝绘来吧。”

“别耽搁了,早写完早吃两口晚膳,再去歇着。”

“哦。”

思夏垂眸写,张思远垂眸看着,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眸子,他似是担忧那一缕发丝会扰了她的认真,便伸过手去,将碎发别在她耳后。

这个举动,令思夏一惊。她原本就不喜写课业,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精神,能凑合就凑合,可张思远在这里盯着她,她浑身上下不自在,加之被他这一碰,那个字的一撇就撇出了一里地。

她局促地看着他,抿了抿唇,不情愿地换了张纸重写,边写边埋怨:“阿兄吓到我了。”

不经她同意,他起身坐在了她左侧,像幼时那样,握住她的小手,在纸上一笔一划,一边写还一边说:“我这不算捉刀,你还可以省些力气。”

思夏的气愤便一扫而空,待一张纸写完,她侧目看他,嘻嘻一笑:“阿兄要保密。”

他抬眸看去,她如瓷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光,忽然就给他看饿了——真想咬上一口。

“我自己做了这种事,还说出去。”他凑到她耳畔,轻轻说道,“我傻吗?”

思夏就笑了:“对呀,阿兄说过不再帮我写课业的,却言而无信,岂不就是——啊!”

她额上吃了一痛。

“再胡闹就自己写。”

思夏一噘嘴:“我听话。”

他垂眸笑笑,重新握上她的手,继续在纸上游动。他忽然希望,这个夜永远别划走。

夜终究是会过去的。昨日在安邑坊发生的事,今早朝会便有了眉目,御史台的人并未明说是皇帝宠信刘贵妃有所指示,反而是说刘贵妃母家仗势欺人,目无法纪。

一个小小家奴如此猖狂,将诋毁国母、辱骂国公、殴打文官、诬蔑武将、当街行凶等数条罪名齐齐抛给皇帝。皇帝没成想今日早朝会有此等要事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遂看了眼中书令。

也不知宰相是没睡醒还是真的不知道,总之他黑着脸。

国朝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的长官均是宰相,宰相中的首席宰相又叫执事秉笔,是人臣中的人臣。

中书令曹杨就是秉笔宰相。

宵禁后坊门关闭,百姓或是官员只能在坊内活动,直至今晨坊门开启,中书令才从自家仆从口中得知了此事,他真没想到,这事会闹成这样,太子那边的人怕是要笑开花了吧。

汉王的心早已扑腾炸了,怎么没过几天,事情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帝宠爱贵妃,贵妃娘家的家仆却敢殴打朝官,这点令皇帝颇没面子,只犹豫了一瞬,御史台的人便把矛头指向了刘贵妃。

这次站出来的是御史台的台主:“陛下,臣忝居风宪长官,不敢懈怠一丝一毫,唯恐生出些陛下识人不慧的话来。臣也谨遵陛下教诲,更以审慎教导下官,可下官办差之时遭悍仆殴打,这岂非是不顾陛下颜面?审问的卷宗在大理寺,可供陛下详查。只是一点,昨日刘家家仆口口声声说贵妃深受圣宠,只要贵妃一句话,陛下便会屠了臣等满门。臣请问,此事可当真?”

皇帝觉着脑子里的雷轰隆隆作响,宰中书令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抽了耳光,但还是为君父分忧了:“台主应该知道,紫宸殿内有起居郎,他们会详细记录陛下一举一动,这种事,陛下一定不会说,台主不信,大可去查阅起居注。”

没这事就行,御史大夫又不卑不亢道:“此事提到贵妃,是否是贵妃指使,臣不敢往下结论,还请陛下允准,先让贵妃下宗正寺受查,以表陛下公允之心。”

这句话碰了皇帝的心尖,立马给刘贵妃打圆场:“贵妃不过是深宫妇人,敬爱中宫,又不常与母家来往,断不会指使那群人做下此事。”眼瞅着御史大夫面色变了,急忙道,“才刚台主不是说了,是刘家家奴嚣张跋扈,口出狂言。”

这句话,仿佛掷入水中的爆竹,在朝堂的水中炸起了无数水珠。

御史大夫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与贵妃无关了?

他帮着皇帝捋了捋为何刘家家奴跋扈,顺带没收了皇帝的台阶:“陛下,臣虽年迈,可神志尚清,国朝无贵妃之位,刘氏得此位份,难道这不是您宠爱刘氏的表现?因贵妃受宠,才使刘家家奴目中无人,他们敢说出刘贵妃登后位是早晚的事了,是不是您有了废后的打算?不仅如此,刘家家奴当街辱骂国公,不仅伤了公卿体面,还离间了陛下与张郧公的舅甥之情,这也伤了皇亲国戚的体面;还有,文臣武将皆是国之栋梁,刘家家奴却能随意殴打,随意攀诬,这也是伤了陛下的体面!这等人简直丧心病狂,理应明正典刑。”

皇帝觉着今日的早朝无比漫长。

“陛下,”御史大夫好意提醒,“今晨邸报已发至各司,就算不发邸报,昨日有沿街百姓观看,也会传得沸沸扬扬。”

言下之意,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您老人家看着办吧。

好好的朝会,以御史台为首的“倒刘派”和以中书令为首的“守刘派”吵起来了,殿御史虽说与御史台同心,可这样吵来吵去实在有失体统,再看看皇帝沉着脸,忙提醒百官注意朝堂纲纪。

众臣安静下来,皇帝火速询问中书令:“曹卿,此事当如何处置?”

中书令为了平息御史之怒,几乎将刘家的家仆全都杖杀了,还让刘家的家主赔了侍御史五十贯钱,顺带说明了刘家与冯家之间的事纯属误会。

不过是几个家奴,死就死了,赔些钱就赔些钱吧,那位侍御史伤得可不轻,没牵连贵妃的兄弟、贵妃以及汉王便好,没得罪圣人的亲军将领就好。

如果真是几个普通的家奴,杀了也就杀了,偏偏刘贵妃舍不得那个骂骂咧咧的婆子,向皇帝求情:“宅家,妾绝不敢指使人不敬皇后殿下,也不敢让人辱骂国公……”说到此处,她哭得梨花带雨。

今日的刘贵妃本是精心打扮的,得知前朝传来的消息后迅速脱了簪,再配上几滴眼泪,竟像是被冤枉的仙子一样。

可惜,她到底不是仙子。

她用帕子拭泪,继续道:“宅家,妾出身低,承蒙宅家垂怜,才有了今日。妾不敢放肆,然思及年幼时家中艰难,是那位嬷嬷护着妾与兄长,方不至死于恶徒手下……”

她说得动容,有把“知恩图报”之类的话掏给了皇帝,希望皇帝收回成命,留那个婆子一条性命。

皇帝虽宠爱她,但今日早朝时已是心烦至极。所谓宅家,以至尊以天下为宅,四海为家。然而他忽觉这天下之大,却没有让他舒心的一处。

他还是头次拂了刘贵妃的面子:“卿已入我周家,便是天家妃子,别失了身份体面。”随即告诉她,“此事已交由宰相去办,如果任由御史台或大理寺的任何一个人去办,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如今宰相压下了此事,再有动静,宗正寺卿来过问皇家之事的话,怕是要惊动了太后,卿还是赶紧消停才好。”

“宅家……”

“此事没有牵连你和六郎已是最好,你还拿什么给旁人求情!”皇帝闭眼道,“早朝过后,京兆府的人已去刘家锁人了。”

言下之意,那些奴子现在已成了杖下鬼。

刘贵妃闻声跌在了皇帝脚下。

皇帝起身离去,让中贵人王欢提着御食,叫上太医署的两个医正到侍御史家看病去了。

至于御史台所说的“伤了公卿体面”,宰相说杖杀了刘家家奴,就稀里糊涂把对张思远的歉意给平了,而皇帝对此并无异议,未说过怎么弥补。

太后知道了前朝的事后,忧心忡忡,生怕她外孙被人算计了。

皇后对前朝的事只是听听而已,却看老人家放心不下,便召了张思远进宫来。他这一去,太后宫里的小宫女们个个脸红心跳,晋阳公主亲自捧了果子给他吃。

太后命几个留守太医署的医正给他诊过脉,都说没什么大事才放了心。之后留他说了会儿话,晋阳公主则是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天将下黑时,太后的近侍送张思远出宫,近侍手里拎着太后赐的膳食,出了太后的宫院,又走了几步,碰到了皇帝的御辇。这俩人自前年宫宴见过一次后,再见时,已隔了半年时间。

张思远跪地行礼,不过一句“臣拜见陛下”,祝祷之词也没有,头垂得低,遮住了早年的嬉皮笑脸。

皇帝更是惜字如金,根本没说话,只是将目光在内侍手中的食盒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摆摆手示意起驾。

待圣驾离去,张思远从地上爬起来,被太后宫里的近侍送出了朱雀门。

郧国公府西角门前,思夏出来了,她下学后得知张思远进宫去了,一颗心迅速扑腾,非要去宫门口等他,才出来,便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思夏纳罕:搞什么名堂,怎么也不见人下来?

她上前两步,车帘便打开了,露出张思远的脸庞,俊郎的容颜之下挂着温柔的笑。忽然,他挑逗地说:“我才离开两个时辰,你便翘首以盼了?”

思夏咂摸出这话里的别扭,一摊手,做出个无聊的动作,扭头走了。

张思远迅疾如飞,也不去正门了,就从角门进,越过思夏,挡在她面前。思夏躲闪,他却像块狗皮膏药,挨着她,还说:“太后赐了膳食,有你爱吃的见风俏。”

因去年冬至前的冷风冷食一事,太后便亲赐吃食给张思远,打从去年腊月开始,每月一次。老人家心细,生怕御食从宫里出来一路到胜业坊会变凉,总是在底下垫棉絮,即便天气变暖了也如此。总之,一定要让张思远吃上热乎的。

思夏没机会进宫,不知御膳是什么样,她又嘴馋,是以,太后赐下的吃食,张思远几乎全留给她。

可今日,思夏却不理这茬,而是气道:“进宫去也不和我说一声。明日我出门,也不和阿兄说了。”

“我进宫的时候你还在念书,不便打扰,这才没说。”说着,低头握上她的温软小手往静风轩而去。

思夏察觉不对,要挣脱他的钳制,他就起了个头,把今日早朝处置刘家的结果告知了她。

思夏果真老实下来,仔仔细细听着,与他一同前行,没再去撇开他的手。听完,他俩已是脸对脸坐在了静风轩。

思夏脑子里全在这个处置结果上,急问:“那这事……是不是又让刘贵妃记恨上阿兄了?”

“没这件事,她也记恨我!”

思夏又问:“这是不是阿兄的主意?”

张思远也不瞒她:“他们动我的人,我自当礼尚往来了!”

我的……人?

思夏的眉头上了把锁。

gu903();“我妹妹岂是旁人随意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