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20(2 / 2)

密哄 青茜 4800 字 2023-09-23

床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又闭着眼睡去了。而床下的人却没走。

思夏沉沉睡着,面庞依旧红,张思远抬右手去摸她额头,还在烧。

扭头看了看,卧房没有侍者,门也关着,门外也没有人影,想来那几个婢女睡着了。就冲她们这没用的态度,张思远也只信得过他自己,还是由他来关心妹妹吧。

起身出屋,要叫人端水来,却见宝绘和绀青打哑谜似的比划着什么,当下就冷了脸:“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连忙起身,静止如画。

张思远更气了:“要我自己去打水吗?”

宝绘唬出一身汗,急急回:“这便去。”于是风一样地端着铜盆去取水了。

水端进来,铜盆上的冰冷遇到卧房中的温暖立马凝成水气,随后又结出密密麻麻的水珠,水珠聚集,成串地往盆底流,案上也有了水渍。

宝绘又被张思远抢了先。他动作大,用力拧,手巾上的水珠噼里啪啦往水盆里砸,有些还溅出来,让案面淋了一场雨。

思夏小嘴微微张着,滋润的唇已变得干涩,呼吸虽平,但是滞涩,一看就不舒服。

张思远将手巾给她敷在额头,也不知她是在做梦还是被冰到了,头向他的方向歪过来。

她没躺平,如果再这样歪一宿,明早脖子必定会扭了。

张思远才把她的头托正了眉一刻钟的功夫,思夏又歪向另一边,他只好又给她托正了,偏偏她依旧不老实待着。

“拿软枕来。”

“喏。”宝绘这才动了。待她取了软枕来,塞在了思夏身后。随后她硬着头皮劝他,“阿郎去歇着吧,婢子来照看就是了。”

张思远沉默不语。他托着思夏,头也不回地令道:“后半夜你来换我,免得你困得不成样子顾不好她。”

张思远这话明摆着是在赶人。

宝绘支支吾吾道:“如今娘子病了,是婢子无能没顾好娘子,哪里敢让阿郎劳心费神,还是请阿郎先歇着吧,免得累坏了。叫娘子知道阿郎这样忙,要怪婢子们不懂事了。”

绀青头皮有些发麻,却不得不顺着张思远的话说:“阿郎这是体谅你,后半夜来换就是了。”

宝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才出了屋,绀青便低声道:“我说你也是,知道阿郎心疼娘子,还要上赶着惹他不高兴。说那些个照顾不好娘子的话,是想挨罚不成?这几日阿郎和娘子隔帘而睡,你进去凑什么热闹!”

宝绘嘟囔起来:“阿郎的病到底是没好利索,还需养着,万一累着了,便是我的罪过了,娘子知道了也得怪我的。”

绀青抬着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行啦,就你能说会道。阿郎还没弱到那地步,你只管养好了精神,白日里照看娘子吧。”

等到了后半夜,饶是张思远再不贪睡也困了。宝绘和绀青一人裹了一条毯子,在外间的案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而张思远也忘记了让宝绘来换他的事,便疲累地挨着思夏合上了眼。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冻醒了,他也没除鞋便抬腿搭在床沿上,还揭开思夏的一条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又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看到屋中迷朦的光亮,要动时,才感受到身上压了个死沉的物件。他才想起来,昨晚和思夏睡在了一张床上。

他推了推物件,物件不动。

张思远只好轻轻把思夏搬起来,一用力,才知他的脖子扭了,肩膀也跟着疼,咬着牙起来,衣摆却还被思夏压着,扥了几下才让衣摆恢复了自由。

一摸她额头,终于不烧了。手往下走,捏了捏她的笑脸,仔细看了会儿她静静的睡颜,之后才肯出屋。

彼时绀青和宝绘已经醒了,她们身后是侍奉盥洗的婢女。张思远抬手示意不要行礼了,先退下,两刻钟后再来。

然后,他回了静风轩洗漱。

李增来静风轩时,见他抬手摸着脖子,疑惑着问:“阿郎这是怎么了?”

张思远却问:“赵聪什么时候能过来?”

“赵先生去宫里画卯了,大约半个时辰回到。”

赵医正给思夏诊完病,又被李增请到静风轩。张思远听到人声便烦,一看是“仇人”,烦上加烦。

“张郧公扭到脖子了?”赵医正问。

张思远瞪了李增一眼,随后道:“没有。”

下一句是送客的话,话还没说,赵医正已率先堵上了他的嘴:“严不严重?”说着就上前去。

张思远不敢讳疾忌医,赵医正说什么话,他全听,虽说有时会讨价还价让他少开几剂药,可赵医正坚持,他便退缩,乖乖端起苦药汤子一口闷。

昨晚他不小心睡歪了脖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没必要烦劳他。

可李增不肯放过张思远,客客气气朝赵医正道:“阿郎一向睡眠不佳,又扭了脖子,别出什么事才好,请赵先生给看看吧。”

赵医正点头,却没看,只取出了针,捏着针道:“手部后溪穴。这是最快的法子。”

张思远无奈地说:“也没说是落枕,怎么又拿这东西?”上次吃药昏睡被扎,可是难受了好几日。

赵医正捏着针走近:“是不是落枕,那也得看一看。”

张思远最终是被针刺了,针入后溪穴时是一股酸胀,随后便舒适了一些,再配合赵医正的念叨慢慢活动脖子,等他捻了一次针,又过了片刻,脖子才重新轻松下来。

“怎么样了?”赵医正问。

当然是好了。张思远不理这茬了,只问:“我家小娘子怎么样了?”

“你家小娘子受了风寒。”

“还用你说?”张思远没好气道。

“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翕翕发热,鼻鸣干呕。我开了桂枝汤,用桂枝、芍药、生姜和大枣熬汤,先让娘子发发汗。”

张思远又问:“她昨晚上一直咳,又喝不惯姜汤,梨膏汤更别提了,你看看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八宝山药益肺止咳,健脾开胃。只是药膳虽可口,但不及汤药治愈得快,两者搭配倒是不错。”

张思远记下后向他道了声谢,赵医正说:“你这几日也许好生养着,别再严重了才是。”

送走了赵医正,张思远活动了活动肩膀,没什么大碍,又去晴芳院看思夏。

他特意嘱咐厨房依着赵医正的方子给思夏做了八宝山药,这次思夏没说什么,舀着汤匙往嘴里送。

张思远笑道:“早知你能吃得下这些,以前就不让你喝姜汤梨汤了。”

思夏哑着嗓子齉着鼻道:“其实我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什么八宝山药、九宝山药还是姜汤梨汤,只是觉着吃了这些就会不那么难受了,所以不得不吃。”

张思远:“……”

待小半个时辰后,看她喝了一碗浓浓的药,张思远凑上前去,握着拳神神秘秘的。

思夏问:“阿兄手里拿了什么?”

张思远打开手,手上是两粒杏干,塞了一颗到她嘴里:“即便吃不出味来,可你才喝完药,嘴里必然发涩。”

思夏当是什么好东西,含着含着方知这小小杏干确实不错。虽是嗅觉不灵,味觉不灵,但口舌生津,嘴里真的不那么涩了。

她抿嘴一笑,扒着他的手,捏起剩下的杏干,也给他喂进嘴里。

柔软的手,碰到了他的唇,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

第四十七章

连着两日,思夏的病情有所好转,这日午觉醒来后,已到了申时,睡多了身上反而更累,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出了卧房,恰见绀青与张思远说话。

她问:“在说什么?”

绀青又说了一遍:“平康坊的彩云楼起火了,浓烟滚滚。不光平康坊的武侯前去救火,周边几坊的武侯也去了。大火扑了近两个时辰,听说还烧死了几个艺妓,其中就有一个叫李柔儿的。这李柔儿是彩云楼的招牌,管事看着那具烧焦的尸体哭得好大声。”

思夏挑眉:“又是起火烧成焦尸……”

绀青道:“李柔儿前几日一直去西市,似是买了石漆之类的东西,上元节用这东西燃放花灯倒也可以理解,她选在这个时候买石漆大约是为了避免别人怀疑。今日彩云楼起火,是因石漆与引燃了窗帷,这才起了大火。武侯扑救时,废了好大的力气。”

石漆起火迅速、水扑不灭、燃烧旺盛且持续时间长。

思夏以前就听说有人用此物来燃灯照明,十分新鲜,也曾燃过石漆,不过石漆燃烧时有黑烟,便被她嫌弃在一旁了。趁着上元节燃放花灯前购进石漆,再生出这么一桩事来,若是因此来个金蝉脱壳,旁人起疑的可能就小了。

“平康坊内有进奏院,彩云楼起了这么大的火,必然会让进奏院的外省官员恐慌,此事上达天听,圣人会严查此事。”思夏沉吟道,“就这样一件事,便给那朝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更会让圣人烦心,看来这人真是不简单。”

自从去年程弘回京后,李柔儿便活跃在他们眼中。

去年杨璋来郧国公府时说,程弘回京那日,他们的人见到出现在灞桥的人也在彩云楼出现过,当时程弘住在进奏院的官舍内,那个人也出去过进奏院。

杨璋还说过,李柔儿曾在宣阳坊程弘家门口的蜜饯铺子停留。

她想到此处,不大确定地道:“她……会是程将军的人吗?”

“当年程弘离京时只有十二岁,他去年才回京,又不去狎妓,怎么可能迅速让一个私妓为他做这种事?再说了,中书令与程家不和,世人纷纷避之不及,区区私妓,活命要紧,怎会上赶着去对他投怀送抱?”张思远又道,“程弘恐怕不知此人,但这人怕是在为程家做事。”

思夏更加疑惑。

“一个兵部主事为何常去找她?怕是她暴露了一些身份。而兵部主事已经没了,她那边不大好过,单是杨璋送回来她被刺杀的消息就有三次了。”张思远继续说,“朝堂上的事风云变幻,她无力左右,用一把火烧既能让自己‘消失’于世免收别人的刺杀,更是烧得进奏院的外省官员心惊肉跳,便是给了河东的喘息机会——你也说了,圣人会严查此事。”

思夏觉着她前几日的风寒没好利索,头有些发懵。

“进奏院负责治安的武侯也兼管防火一事,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平康坊武侯失职,往大了说是金吾卫左右街使失职。而金吾卫的左街使是中书令的亲外甥,右街使也是中书令提拔起来的人。”

这下思夏听明白了,明白之后是震惊:“所以阿兄说李柔儿在为程家做事。”她眨了眨眼,“她不在彩云楼了,会去什么地方呢?”

“她是谁的人,自然要去谁身边了。”

“河东?”她说完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程将军一个人在京城,她不会去河东。应该也不会给程将军惹事……”她脑子转了转,想起杨璋说过的话,“她会去宣阳坊程家宅院的蜜饯铺子?”

张思远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绀青咬了咬唇,忙问:“阿郎,是否让人去宣阳坊的蜜饯铺子看看?”

张思远“嗯”了一声,又说:“如果是真的,就让人照看着点儿,有什么事随时报我!”

绀青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

思夏却觉着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想不明白这些事到底有没有联系,究竟是谁在背后操作这一切?

扭头一看张思远,他抬手捂着头,似是还在死死咬着牙。

“阿兄又头晕了吗?”

这几日张思远一直守着她,没休息好,今日又劳心费神,不累才怪。思夏扶着他到榻上,又喊绀青,宝绘闻声进来了:“娘子要什么?”

思夏一着急忘了,绀青还没回来,只好朝她道:“你快去静风轩取药。”

张思远摆了摆手:“不忙,先让我缓缓,一会儿就好。”

“这哪儿有硬扛的?”思夏急了。

张思远捏了捏眉心:“又不是灵丹妙药,吃了也不会立马好……”他说完这句,只觉头如刀绞,捏眉心的手紧紧按住了额头。

思夏又迅速吩咐宝绘:“快,趁着坊门还未关,让绀青去请赵先生过来看看。你去打水来。”

“喏。”宝绘应声退出。

思夏跪在地上给他脱靴,脱完靴又将他双腿抬到榻上放好,还扯开了被子给他盖上。

如果张思远不难受,他必定会睁眼看她,思夏在关心他,他不想错过她对他用心的瞬间,即便她傻不愣登地没对他动这心思。

可他不光是晕,还头疼,实在没力气去看她了。这种痛苦的滋味已经许久不曾感受。

一刻钟后,他才苍白着脸,无力地看着窗幔上的葡萄缠枝银质香球,再之后,看到一脸担心的思夏。

思夏给淘了手巾,给他擦了把脸上的冷汗,看他气色稍微好转才松了口气。

张思远坐起来,上下打量她一眼,一张白嫩的小脸,一双潋如秋水的大眼睛,一头五黑的发丝,妆容淡雅,美不胜收,随后抬手一抻,轻而易举地将她拽进了怀里。

思夏想,阿兄大约是想起她小时候缠着他撒娇了吧。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让阿兄抱抱,阿兄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抱抱她。

想着想着,她觉着不对,阿兄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不会抱她,自打从冯家私宅回来后,阿兄抱她次数有点多,阿兄……?

她颊上并未涂胭脂,可她能感觉到脸已经红透了,就连耳根都在发烫。

张思远自然感觉到了她脸上温度的变化。她推他,他怔愣地松手,原本希望她看明白自己的心,可真当她反应过来时,他意识到自己孟浪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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