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是她自己愚蠢,杨璋此人该是常备这种东西的。不过她还是被这句话的问的身形一颤,这意思是他有许多,赶忙伸了两根手指,却说要三份。
杨璋:“……”
他也不知她到底要几份,只能往多里给——三个小纸包。
思夏捏了纸包,领着杨璋出来,再看看脚下的影子,越来越短,心下越发着急。已近正午了,总不能再拖着不开席,再任男宾席上的人闹下去,就算张思远陪他们玩也是没力气的。
这时,宝绘过来了,她摇了摇头。思夏便唤来一个仆僮,令道:“去通知让膳房的人,给宾客们上菜上饮子,不要上酒。记住了吗?”
思夏刚刚让宝绘去查膳食了,没有问题。至于酒,有没有问题都暂且按下不上,张思远精神不佳,席间必有人敬酒,总不能头几杯就让人挡酒。况且,今日这事就是酒引起的,待查问清楚了再上不迟。
仆僮答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跑着去了。思夏又朝宝绘道:“你跟着去。顺道让人备一坛温水,稍后给阿兄送去。”
宝绘点头应下。
“还有……”思夏将其中一个小纸包递给她,又嘱咐了两句,握紧她的手,“小心。”
宝绘将小纸包塞进了袖管,转身离去。
宾客在花厅,跟着他们的仆从被安置在偏厅。那些人闹哄哄没个规矩,正揉着肚子挨饿,好容易踏足郧国公府,想吃顿好的,谁成想还不开饭,一时议论纷纷。
思夏又将其中两个小纸包递给杨璋,低低吩咐了两句。
杨璋答应了一声,随后迅速离去,还带动了一阵风。思夏整个人也清楚了些,要快刀斩乱麻。
花厅的膳食已经上齐,古楼子、切鲙、樱桃毕罗、乌梅饮子等齐齐端至每人的食案上。
张思远却大不为妙,坐在案上前争取保持着身子不歪,整个人却恨不得倒床上睡觉。
汉王就坐在一旁看着他,这时肖崇并不再揪着那句话不放,而是笑着说:“既然诸位来给郧公庆生,该给郧公敬酒才是。”
张思远撩起眼皮看他,争取不让眼睛闭上。
肖崇又道:这酒还不上,莫不是贵府的家仆都把酒喝了吧。”
花厅里间,众女眷听着外头的响动,也不敢多嘴,生怕多说一句话惹了是非,纷纷慢慢吃着菜。
肖崇看出了张思远精神不济,依旧放肆:“若是贵府无酒,某可让人去外头买些来,左右郧公这宅子离着东市近,这个时候,东市开了。”
冯素素在花厅的小院听着,恨不得堵上肖崇的嘴。如果是在冯家,她会让人打断他的腿!
男宾席上的程弘终于忍无可忍:“肖评事,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傻了,没听到六大王说来者是客,听主人的吗?今日到郧公府上赴生辰宴,主人上什么你便吃什么,这么多话是不把郧公放眼里还是不把六大王放眼里?”
程弘征战沙场,杀伐决断,说这话已是极为克制,如果可以,他大约会直接提刀宰了这姓肖的——区区从八品评事,居然敢如此逼迫从一品国公,胆子不小。
中书令看程家不顺眼,中书令又站在汉王一边。肖崇要巴结汉王,自然看这位程将军也不顺眼,戏谑道:“程将军久经沙场,该是不知京城里给人庆生的规矩吧?”
程弘不拿正眼看他,冷声道:“某是京兆府人,怎会不知。倒是听肖评事这口音,是陇右人吧?某在河东时,手底下有个陇右兵,说话不太好让人理解。”
肖崇要说程弘是粗人,程弘反而将了他一军。他大有呲牙裂嘴的丑态:“你……”
张思远的手搭在了凭几上,太累了,且他在耳鸣。
汉王看他似乎要倒,捏起了筷子。
肖崇看汉王眼色行事,不再与程弘纠缠,端起了一杯乌梅饮子,朝张思远道:“既然无酒,那某以饮子代酒,敬郧公一杯。”
“诸位,诸位。”李增叉手道,“酒到了。”
众人朝门口望去,宝绘领着几个婢女过来,给每人的食案上上了酒。
思夏说过,李增的眼光好,静风轩的婢女个个如天仙。席间虽无歌舞声乐,然而美人在前,也足够了。
静风轩的几个婢女给宾客倒酒,宝绘则拎着酒去找肖崇了,给他滋溜溜倒满了一杯,又巧笑盼兮:“郎君请用。”
肖崇此人爱狎妓,看宝绘清秀可人,一时心里痒痒,赶紧仰脖喝了。当着众人的面,竟不管不顾地拉扯了宝绘两下。
宝绘心中厌恶,但继续给他倒酒,哄着他喝了几杯,肖崇喝得开心,眼瞅着张思远脸色发白,便站起身来,得意洋洋地迈着步子上前去了。他似是微醉,走路有些踉跄,语调也不平稳:“张郧公,某敬您。”
宝绘跟着上前去,看他喝完,又给他倒了一杯,这一次,碰了他的杯,酒水撒了他一身。
宝绘惊惧,伏地叩首:“婢子该死。”
她认错认得快,肖便摆手,反客为主道:“无妨无妨,起来斟酒。”又胡乱在甩了甩袖子擦身上的酒。
这一甩不要紧,掉出了一个小纸包。
第五十七章
宝绘并不认得肖崇此人,更没做过这种事,自进入花厅开始,她默念镇定镇定镇定,眼珠子逡巡着众位宾客,终于找到了那个多话的人,料定他就是思夏口中的肖评事。
张家待思夏好,自然对思夏从自家带来的婢女也与旁人不同,平日里李增对她更是客客气气。宝绘虽是奴仆,却从不曾被男子随意挑逗。
今日肖崇对她动手动脚,拉着她的手倒酒,就着她的手喝酒,涎着脸亲近她。宝绘便是在他飘飘然之际将纸包塞进他袖管里的。
她自己做了何事心里清楚,可她为了避嫌,不能说那纸包掉地上了,得等别人来说。
果然有人说了,坐在厅中下首的一个国子监同窗提醒:“肖评事,你掉了东西。”随即又讽刺一句,“赶紧捡起吧,免得事后找不到,再说郧公府上的人偷去了。”
思夏让宝绘给肖崇备了烈酒,他喝了一壶已经有些飘了,倒是张思远,喝了几杯白水后精神微微好转。
肖崇醉着一双眼睛往地下一看,以为是个荷包,弯腰捡起来,就往怀里塞。他是真醉了,用力捏了捏,纸破了,掉出些白|粉来。
“那是什么东西?”秦仲舒已经起身走过去了,他看清楚后,惊了,“肖评事,郧公不过是问了你两句,你至于如此?”
厅中宾客闻声望去,肖崇也不在意,手里攥着的纸包掉落于地,白|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粉圈。
他依旧稀里糊涂醉醺醺,从宝绘手里抢过酒壶,倒满了酒就要和张思远继续喝。而一旁的汉王早就黑了脸。
“肖、肖评事,你这是要……”那个提醒肖崇掉东西的同窗目瞪口呆,“你这是酒壮怂人胆,喝醉了要毒杀人吗?”
此话一出,或有人上前按住肖崇者,或有担心惹事而牢牢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者,或有站起身观望事态发展者,惊讶之声、疑惑之声、愤怒之声、声声纠缠,花厅的男宾席已经乱了。
思夏闷在外头,双手死死攥着,她现在只求张思远别倒下。
那肖崇终于被吓醒了,他指着宝绘痛骂:“这东西不是某的,一定是……是这个贱婢的!”
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或说肖崇不安好心狗急跳墙的,或说肖崇此人栽赃不成随意撕咬的,或说肖崇此人笨到家的,或有人怀疑此事蹊跷的……
肖崇揪住宝绘的手:“你敢诬陷我!”
其时,宝绘真是吓得浑身哆嗦,支支吾吾道:“婢子……冤枉。”
“你!”肖崇要撕扯她的衣裳,“你身上藏了多少?”又看向那些斟酒的侍女,“还有你们,你们身上也一定有!”
“肖崇!”秦仲舒再也看不下去,“这不是你家卧房,也不是平康坊北里南里!郧公生辰晏上,你拉扯女郎衣裳算怎么回事?快住手!”
“是你们、你们……”肖崇借着酒性道,“你们合起伙来诬陷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郧公会诬陷你?”程弘道,“分明是你挑事,又步步紧逼,见事情败露,便反咬一口,你当大家都瞎了聋了不成?如果今日不是生辰晏,而你又是郧公的同窗,就你今日之举……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后果!”
“就是你们!”肖崇抖着手指着程弘和秦仲舒,“一个是幼时的玩伴,一个是同窗挚友,在这种场合,算计我!”
他已像一条疯狗,就要越案拉扯张思远,被秦仲舒拦住了:“看不出他已体力不支吗?——同窗一场,你不要太过分!”
“他体力不支也要算计我!可想他居心不良!”
“肖、肖评事……”李增道,“原是郧公下的帖子没有送到肖评事手上,是肖评事非要进来,又数次提及同窗好友,某才敢让您进来,肖评事说话可要仔细些。”
“那便是你在算计我!”肖崇又把话扯了回去,“你看某要来,故意让人去冲撞冯小娘子,随即又演了这一出戏。”
李增活这么大还是头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见到了,今生是不是也不算亏了?
“某要以冯小娘子和郧公清誉来算计肖评事?”李增快被他气晕了,“肖评事喝醉了酒,是在耍酒疯了吧。”
“还不是因为……”肖崇醉着一双眼,嘴上也没把门的了,“因为肖某与六大……”
别人的随从不进花厅内,但汉王身份高,有随从一直近身伺候,其中一个上前来捂住了肖崇的嘴:“肖评事,这是张郧公生辰晏,你这般闹来闹去,实在是不知礼数。快些回去坐着,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秦仲舒摸了摸脑门:“这位郎君……他好歹是大理寺评事,你这么捂着他的嘴算什么回事?”
汉王随从理直气壮道:“六大王来赴宴,被这喝醉的人给搅了兴致,想必张郧公也是不悦的。某捂他的嘴,是让他莫要惊了更多的人。”
思夏在外头听着,翻了个白眼。之后,她又匆匆去找赵医正,也不知他那里好了没有。
“都停吧。”张思远扶案而起,“好不容易请大家过来,接二连三地叫大家看笑话,张某这脸全都丢光了。”朝李增道,“原想着事后处置了这个婢女,不过肖评事要清白,便把这一群混账东西都带下去吧,搜身。”
汉王眯了眯眼睛。
肖崇被汉王随从捂到脸发红,但神智又清醒了:“张郧公,你当大家傻吗?她们均是你家仆婢,即便是有,也会互相藏匿的吧?”
张思远盯视他,口吻严厉:“肖评事说怎么办?”
肖崇本就胆战心惊,被张思远这带怒又冷的眼神惊了一吓,哆嗦道:“让……让外头的人来。”
“肖评事想叫外头的人来,是嫌某不够丢人还是嫌你自己不够丢人?万一外头的人进来了也搜不出来,这事要怎么解释?”
肖崇语塞。
“这样吧,今日有诸公的女眷前来,必然是带了婢女的,让她们来吧,这样更显公正。”秦仲舒又扫向席面,一叉手,行了个礼,正正道,“还请诸位莫要推辞或不乐意,该知道今日这事众人见到了或是知道了,都不好说此事与己无关,好生配合,早查问清楚了也好用膳。”
好好的一顿饭,成了过堂审案。汉王恨不能甩手就走,可想到此刻走了反而让人生疑,不得不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气恼地看着。
郧国公府上的婢女被外头女眷的婢女搜过身后,并没有发现小纸包。
然后,肖崇的脸色黑了黑。
而此时,绀青进来,吞吞吐吐:“阿郎……外头……”她看众人都在看她,弯身小声道,“有几个官人的随从打起来了。在为‘谁给谁使诈’一事争吵,还砸了两张杌子。偏厅内的几位客已将人止住了。那二人说是肖评事的人,他们正为此物起了吵嚷。”
她说着就双手奉上了一个小纸包。
肖崇恨不得打绀青两个耳光。
可张思远却要倒,李增赶紧扶住了他,花厅外间的场面一度失控。
肖崇丑态百出,但破罐子破摔了:“张思远,你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来给谁看,平日里不请人吃饭,借着今日生辰要让我跳坑了?”
李增制止了他,再次重复:“肖评事,帖子没有递到您手中,是您非要进来。”
“哼,”肖崇又转了方向,“冯家女为了嫁给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算计出这么一招,将我等全部兜了进来。”
他说这话,汉王面色也不好了。
肖崇又朝汉王道:“六大王……”
汉王当即打断他:“表兄,此人大约是喝醉了,先着人扶他下去,让他醒醒酒吧。”
张思远知道他想小事化了,而他要等思夏,便“嗯”了一声,一摆手,有两个人上来,将肖崇拖了下去。
冯素素听到肖崇那厮的话,简直想冲过去踹他一脚,可是墨玉拦住了她:“小娘子不为自己,也得为他考虑考虑,更要为冯家的脸面考虑考虑。兴许郎君一会儿就来了,会为小娘子出头的。”
冯素素难得沮丧起来:“昨日去大慈恩寺上香,师父说我会有好事发生的啊,这……这哪儿是好事?”
外间的张思远喝了两口乌梅饮子,喘了几口气才好了些。
席面恢复如初,但在场之人大多都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敬酒,只愿赶紧吃完赶紧回家。
另一边,思夏苦大仇深地看看那个塞嘴捆在柱子上的人,而那个晕过去的人也醒了。
思夏坐在杌子上,脚下还放着几吊钱并两锭分量不足的金子。这是从他二人的屋中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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