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31(2 / 2)

密哄 青茜 4797 字 2023-09-23

皇后不曾在丹青上倾注心血,但也知这位画师想画桃花,却不知梅花与桃花虽相似,但花瓣形状并不同,桃花瓣微尖,梅花瓣却圆。

她原本还有心相助,此刻心中极为排斥。贵妃母家出身不高还好说,这明摆着的错误也无可厚非,但张思远分明对此女无心——他又不是个傻的,能看不明白今日敲锣打鼓的意思?

是故,皇后不忍心乱牵红线。

张思远看这二位面色作难,便也不想再装了:“臣冒昧了,扰了殿下和贵妃雅兴。”

刘贵妃就要说话,皇后却朝她笑:“咱们女人整日里在深宫,哪儿知道什么整啊不整的,看画只图个养眼罢了,没在意这些细节。”她这话给刘贵妃留足了面子,可眼瞅着贵刘妃有一肚子话要说,又立刻朝张思远道,“这画不好,改日有了好的再请你来。”

张思远得了这台阶,立马躬身告退。

刘贵妃却要咬牙切齿了。不光她那个不争气的兄长办事无能,皇后也是慈眉善目下藏着假意。

这事是她理亏,张思远既说了圣人亲自教她作画,她将这画拿给皇后,又顺着张思远的意思让他说画,结果却被他指了错,这样一来,在皇后这里还落了个不小心的罪名。

她气了个半死,叫宫人捧着那幅画离去,到了她自己的殿内就扯了个稀巴烂,还让人将那些碎片送回了刘家。

她明白纯安长公主在圣人心里的地位,正要借此机会将侄女嫁给张思远,既免了与张思远为敌,没准圣人还会因此给她一兄一弟升官,可现在……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张思远被甘露殿的一名内臣侍送出来。

那内臣是个伶俐的人,然而最初进宫时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在内侍省当差时犯了错,受罚时被路过的张思远给救了下来,他倒是懂得感恩,一直念着他的好。

内臣看张思远这副要冻死人的面容,惭愧地低声道:“前几日殿下因太子殿下的事犯愁,几次要面圣均被挡了回来,然而今日下了早朝,圣人来了,紧接着,便请郧公进宫了。”

张思远心中升起一股滑腻,眼瞅着走到了甘露殿门口,又问:“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敕令闭门思过,听闻整日里就是昏睡。”

张思远叹了口气,今日这事,皇后必定也不好过。

内臣看出了他的顾虑,遂道:“殿下无一子半女却稳居中宫,郧公不必担心殿下。”

张思远点了个头,朝他扔下一句“留步吧”便风一样朝宫门而去。

今日晋阳公主携侍者入宫,边走侧目嘱咐侍者:“小心侍奉,别洒了,盖好盖子,若是凉了,太后吃后怕是要不舒服了。”

交代好了,再一抬头,看到一个脸上挂着霜的人。真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张思远,忙喊他:“表兄!”

她表兄没听见。

晋阳也不顾身份了,小步子加快,像幼时那样蹦到他跟前,身上的斗篷随着这一蹦而颠了一下。她还抬手拦住了他,略带埋怨地说:“表兄不看路,也没带耳朵。”

张思远没控制好表情,那眼神着实可怕,比在骊山上急切且强压恼怒还可怖。

晋阳一怔,抬起的手转瞬缩了回了斗篷里。

张思远盯视她。

晋阳干涩地笑道:“我来猜猜,皇后又问表兄吃药的事了吧,必是又唠叨了一大堆。”

张思远这才给她行了个礼:“骊山上的事,还没谢过公主。只是……苦了驸马。”

柳征虽是晋阳夫婿,可晋阳越发看不惯他,从前还能对他多加维护,可他实在不争气。她不想多提驸马,反而因张思远说起骊山上的事,便她莞尔一笑:“那位娘子的伤好了吗?”

“多谢公主关心,她已经全好了。”

晋阳又问:“那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不是。”张思远答得干净利索,斩钉截铁。

思夏怎么可能是他的妾室!他说娶她为妻都已经为难她了,让她做妾就更不肯了!

好不容易他二人关系好一些了,便有人不厌其烦地来打扰,从骊山那日起,到方才在甘露殿看那幅画,张思远恨不得将汉王一刀宰了。

“原本这种话我不该说。”晋阳劝道,“只是,前段日子宅家给那群回京的将领赐婚,阿婆又念叨起表兄的婚事来了,若是表兄养好了身子,就紧着娶一个吧,姑母和姑父地下有知,也必然是高兴的。”

自然得娶。张思远点了个头。

那一瞬间,晋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了。待她看着她表兄离去的背影时,愣了神,侍者不催她,她恐怕要站成冰雕。

张思远出宫后并未急着去胜业坊,而是转道去找秦仲舒。今日旬休,他应该在家。

干净的门庭,悠长的小道,张思远主仆二人被秦家侍者引着前去了花园。

疏影横斜处,秦仲舒为铨选的事看了大半日的书,此刻正在此射箭,为了换换脑子。

他弯弓搭箭,“嗖”一声,又“哧”地一响,箭中靶上红心。紧接着,身后有掌声响起,他回眸,还未待他招呼来人入座,那人已反客为主地坐下了。

来者不善。秦仲舒将弓扔给侍者,走至张思远面前,细看了看,却阴阳怪气地道:“这大冷天的,你脸上的冰倒是挺应景。”

张思远对他的戏谑置之不理。

秦仲舒摆手示意侍者们退下,亲自煎茶,递上一杯后,嬉皮笑脸起来:“有冤情尽管呈上啊,待过了铨选,我可不保证还能留在御史台。”

张思远握着茶碗,头也不抬地道:“去哪儿高就?”

“实不相瞒,曹相公派人来,许了中书舍人的位置。”

张思远不轻不重地赞道:“你那手好文章没白写,起草诏书用得上。”

他又是嬉笑:“成天与中书令在一起多没意思。我想做侍郎。”

他胃口倒不小,中书舍人是正五品,各部侍郎和中书侍郎是正四品,且是要职,既然他说不想与中书令整日里见面,便是想要去六部了。

张思远笑问:“若是工部的侍郎呢?”

“也行,建房子,修水利,更实在。”秦仲舒一摊手,“既是曹相公来请,我不入彀也没了退路,不张嘴讨个更有用的官职,日后怎么帮你谋财害命?”

“秦公慎言!”

秦仲舒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问:“诶,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行,荣幸至极。”秦仲舒又要给他斟茶。

张思远却按住了他的手,声音沉郁地道:“去年四月的案子,冯时瑛没事,刘家的女郎也没事!”

秦仲舒收了倒茶的手。他记起来了,当时中书令将贵妃的乳母处死了,起因在她滥挑事端,又将刘家家仆几乎杀了个干净。至于那刘家女郎,她是贵妃的血亲,有事的话,贵妃必吹枕边风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仲舒道,“怎么,刘家女郎招惹冯时瑛不成,又来招惹你了?”

张思远握茶碗不言声。

不必他说,秦仲舒已经了然,这汉王一派如今是连拉带打啊!不过,他却笑:“京中多的是这种小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气成这样吗?”

张思远闷闷地将茶碗掷于案上:“我劝你铨选后转迁别处别留恋御史台,否则送个什么案子过去,曹相公那里你不好交代。”

秦仲舒的眼不笑而弯:“多谢体谅!”转而他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你上次给一位小娘子请教书先生,如今她学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

“那晁毅十月份要参加吏部的冬集,我需不需要再给你找一个?”

张思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秦仲舒就哈哈大笑起来。

张思远出了秦宅后,靠在车壁上养神,也不知走到哪儿了,他忽然说:“让人去刘家做官的县里看看,死罪不好定,坐脏罪必是容易定的吧。”

贵妃贴补母家情有可原,可刘家必然也少不了收钱,没有收,张思远便让他收。届时御史台新的人上台,烧三把火着不到刘家人跟前,烤得灼热也行。

谁叫他们不让他痛快!

第七十一章

张思远下车,直奔晴芳院而去。门口的婢女挑开宝蓝色的毡帘,他低头进入,屋中暖气扑面而来,叫他感觉心安。

思夏正和宝绘在翻动薰笼上的衣物。他定睛一看,那斗篷并非思夏的,细一想,竟是上元夜她出事被廖以煦救下后,临时披的那件斗篷。

看思夏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张思远就浑身不痛快。

可再心情不佳,还是平和地道:“倒忘了这事,这一年都快过完了,还没给人家还回去。像是我们贪图人家一件衣裳似的。”

思夏只是点了个头。过了会儿,她觉着这斗篷薰得差不多了,便朝宝绘道:“就给他送到家里去好了,免得再忘了。”

宝绘取了物,应声退下。

张思远看着她不言不语,料定她还在对骊山上的事耿耿于怀。再一想她对廖以煦那件斗篷上心的模样,登时觉着周身血液沸腾。

他走上前去,揽伊人入怀,笑道:“我出去了大半日,你有没有想我?”

他近来总是喋喋不休地放情话,思夏知道了他的德行,可还是会脸红,使了个猛劲儿,推开了他,扭身往卧房去。

才走出一步,却是襦裙一转,她再次跌进了他怀中。这次,张思远紧紧箍着她,俯首贴上她的脸,又用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感受着她不畅的呼吸,以及起伏剧烈胸腔。

屋中尚未燃灯,初冬的黄昏来得早,一阵阵阴沉砸下来,再隔了窗纸、屏风等物,光亮递减。

思夏那颗心简直要蹦出来。

怀里的人在挣扎,张思远的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了。

挣脱不得,思夏就破罐子破摔由他抱着。张思远满意地将她抱起来,放到罗汉床上,又挨着她坐了过去,依旧揽着她入怀。

“方才我进宫去了。”

思夏垂着的眼睛动了动。

“我要跟你说件事。”张思远松开她,又扳过她肩头,正经道,“今日皇后召我进宫……其实是贵妃请了皇后做媒,要把她侄女送到这宅子里。”

思夏再次垂了眼,之后,将他压住地一角拽了出来。

张思远看她粉面带煞又嘟着嘴的样子就好笑,她生气都比那画中人美,便饶有兴致逗她:“你在吃醋?”

“你对我拉拉扯扯还说是我吃醋,真是好没意思的话!”思夏站起身来,离他远了一步,“你这宅子里进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张思远想逗她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影。

思夏小嘴就吧吧个没完了:“当日在骊山,你一字一句说得明白,汉王看上了我,是我的福气。你前脚去救驾,后脚就要把我送给汉王,真是好样的。”

张思远觉着她要发疯!怎么又把那件事抖出来了?

“从公主府搬出来就变本加厉地让我学这个学那个,但凡我有个不愿意,手板就上来了。我竟不知,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我……你乱想些什么?!”

“人家去骊山带什么,张郧公又带什么,我说不去,偏要带我去。”思夏把连日来的怒火与委屈全部倾倒出来,“到了骊山又单独带我去逛,哄得我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再丢下我。圣人好不容易给你个好脸色,你就要可劲儿地去卖乖,命都豁出去了!亏我当时还替你想着怕你出事,却是被你算计要把我送给汉王,如今好了,要借着这事,刘贵妃把她侄女嫁给你。”

张思远懵了,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她对骊山的事有芥蒂,这是他的错,可误会他趋炎附势,就是她的错了。

“张郧公是什么人物,与皇家有血亲,同那汉王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表兄弟。我这个外人担忧你,真是小心知心度君子之腹。在这白吃白住了这些年,又没什么用处,这会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思夏的泪说来就来,声音也变了,“反正已经被人摸过脸了。只是有一点,宝绘是跟着我来的,我要放她走,就别让她再进汉王府了。”

“你怨我当日把你丢下,这错处我认了。可你说这种话……”

思夏打断他:“去汉王府为奴为妾也不是全无尊严,我天天被你禁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为奴为妾!禁在这里!

张思远顿觉一股疼痛蹿上脑仁,天灵盖都要催开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忍住没和她争吵的。静了静,转身去翻东西。

只听“苍啷”一声,思夏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手柄攥在她手里,利刃抵在他胸口。

“你有气解恨就是了。”

思夏并未被他这举动吓到,反是气急败坏地将匕首甩在地上:“出去一趟拼过命,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你要死要活别扯上我,好像是我要杀了你一样。”

“你说这种混账话自己心里舒服吗?你除了那张脸能看,脑子里的浆糊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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