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许直接打破王安全的幻想:“都你负责,不行我找其他人。”
“行行行,我全部负责,包在我身上。”
陈许还要在嘱托几句,突然一阵刺骨寒风刮过,让他浑身一个哆嗦。转头一看,教室窗户上的报纸经不住寒风整日整夜的蹂躏,又被吹开了。
再看看四周,全教室的同学都是一个反应。
棉袄里的棉絮虽然保暖,但是对着刺骨寒风也没有太多效果,这个时候就好想拥有一件羊毛衫。
“安全,快,去老师那边拿两份报纸和米糊,赶快把这破洞给不上,不然这下面的课没法上了。”
“好……为什么是我,那你怎么不自己……”王安全转头再看,陈许已经没了踪影。暗暗跺了跺脚,只好自己去拿报纸了。
中午陈许和高一玮二人放弃午休来到图书馆找到杜成松。
此时杜成松身上裹着军大衣,正在图书馆一侧的躺椅上躺着看书。旁边一个火炉,上面烧着热水。
杜成松见两人到来,连忙招呼坐下,又拿了两个搪瓷杯分别倒上热水。
“馆长跟我说,你们还想要集体购买?”
“我们班所有人都买,一共三十三份。钱最近就能给你。”高一玮说,全班购买的加上班主任的一份一共三十三份。
“嗨,到底都是官宦子弟,出手就是不一样。”徐广峰说,“我等下午一上班,就去办公室打电话联系。钱一到位,最快三天到货。”
陈许走到躺椅边,拿起刚刚杜成松在看的书。一看,竟然是一套数学模拟卷:“我们买的也是这个吧。”
“对,我和图书公司联络员关系比较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弄了一套自己回来看看。”
“看的怎么样?”陈许翻了一下卷子,杜成松洋洋洒洒做了不少笔记。
“我数学基础薄,看着还比较慢。只能自学,有些还看不懂。”杜成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数学,我去年就走了。”
“哪里看不懂,我们一起学习学习。”陈许有心帮忙。
“这里,所有打问号的地方都是。”杜成松虽然已经参加了两年高考。但是现在属于半工半读,平时都是抽着时间在学习,对如今正在系统学习的陈许并无轻视。
高一玮也凑过来,看看陈许有何高论。
“你看这道题,题目里含着的都是抽象字母,但是四个选项却是具体数字。这个时候就偷个懒,找个简单点的数字直接带入。比如说这一题,我们假设a=1,b=1……”
“……你再看这一题计算题,先一步步往下走,不要算,走到最后都会被消掉的,这样的话又节省时间,又防止在计算上出现失误……”
……
陈许吧啦吧啦说了一圈,只把杜成松和高一玮说的目瞪口呆。杜成松还好,尤其是高一玮,这几日陈许变化太大,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陈许说的过瘾,几次口渴,直到把搪瓷杯里的水喝完才停止。
高一玮说:“我跟你从小玩到大,怎么从来没看出来你有这水平啊。”
杜成松还没回过神:“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剑走偏锋的感觉。解题时用不会出问题”
“应试教育嘛,不止考查知识储备,有意无意之间,也要考察应试技巧的。”陈许说,“而且这些技巧大部分都用在选择题,还有一些是辅助你提出解决思路的。”
“这里面要细说的话,几天也说不完。”陈许继续说。
“那你哪天教教我呗,”陈许两次三番展现学霸特质,不由高一玮不信,认怂认得快,“我就数学和英语差一点。万一提高个几十分,上了个大专,也不用去军营受那劳什子罪。”
杜成松在一边也急忙说道:“还有我,小陈老师如果要讲课的时候可得提前说一下,我这次能不能走也就看数学的。”
“行,等过几天卷子发下来,我好好整理整理。”陈许看了看杜成松,又望向高一玮说,“不如我们以后晚上来这里看书复习,地方又宽敞又暖和,比学校里好多了。”
高一玮说:“我没问题。”
杜成松说:“欢迎欢迎。”
陈许脱离高考多年,一些高考内容的细节本应该都记不清楚。这次一教学,经由那些公式习题的牵引,整个脑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前世记忆分毫毕现。前世所发生过的一切,书籍、影像……都如同照片一般的存放在大脑里。
陈许回家之后,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取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涂涂改改……
第5章县志和论文(改
临近高考还有大概半年时间,无论什么时代,高三总是显得忙碌、机械而压抑。
陈许倒不会感到压抑,但是依旧在忙碌的做着一些事情。
之后两天,他在上课时依着考纲将脑海中高考数学的知识点和解题技巧都拟出了框架,然后就是不断往里填充例题。
这是个细活,颇为费脑、枯燥,陈许只能以一天两页的速度进行着。
其余的时间,陈许都泡在了图书馆看县志。
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经济学与一般的自然科学不同。
一半而言,自然科学(除天文等少部分学科)都可以在实验室中进行实验得到数据,然后归纳总结,得出结论。但是经济学不同,它并不存在这样的实验室,它研究的就是人类社会。它需要社会拥有完善的统计系统,也需要大量的参考书籍。
而这些,陈许现在都没有。
陈许原本就想写一写更靠近金融市场的论文,毕竟更贴近自己的老本行,但是现在做实证类的论文缺乏数据,规范类的则是太过超前还有风险,写出来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刊物发表,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质疑。
思来想去,还是写一篇关于经济史方面的论文最为保险。虽然脑子里没有现成的论文可以拷贝,但是前世好歹在券商也写过几年的研究报告,分析框架和方法那是手到擒来。数据就从县志里找,勉强够用就好。
特别是,陈旭对自己第一篇论文的要求并不高,写一篇可以刊登的就可以了。
这篇论文只是一块垫脚石,等到以后自己发表重量级论文的时候,有好事者回头看的时候,能发现自己早有研究经济的天赋。从而让自己的成功并不突兀。
而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写一篇经济史方面的论文,最好的研究对象就是——安城。
纵览县志,不管实用性与否,硬是要水一篇论文,总是有很多角度的。
比如说,淮河下游未改道之前,安城常年遭受洪涝糟害,人口大量流出,而北方旱灾时,又会有人口大量流入,故有“安城安城,一夜搬迁”之说。
这就导致了安城从古至今就缺乏延续稳固的宗族,我们可以和其他地区对比,通过研究粮食产出(剔除异常年份),来看看宗族存在在古代是否有利于土地产出。
又比如说,古时,金和银往往只作为储藏手段,而铜钱则主要作为支付手段,安城历史上大量的人口流动还会造成金、银、铜钱在短时间内的大量兑换,我们可以通过历史数据来研究这三种支付货币在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兑换比率。
……
这些论文主题都有理论上的可能性,但是最后还得看县志中究竟有哪些数据可以挖掘,最后择优而定,选择研究主题。
安城历史悠久,积累下来的县志足足占了仓库里整整一个大箱子。陈许靠着杜成松和高一玮的帮忙才让这些书籍又重现天日。
当年管理书籍的有心人在书箱里放了不少樟脑丸,要不然十几年下来,这些县志不至于品相这么完整。
县志大概三四十本。文言文夹杂着白话文,幸好陈许的文言文功底还算可以。
至于县志人墨客留下的诗词啊、文章啊,陈许都是看都不看就跳过,只把有用的信息和位置记录在笔记本上,要不然光是把这些书读下来就得要了他老命。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这两天干嘛不去上课,要看这些东西?”杜成松虽说的是“你们”,但是显然只是对陈许说的。高一玮脑洞养猪一会之后,现在正在背诵抄写他归纳出来那些解题技巧呢。
“今天和明天有省里和市里高中来的老师讲座,我觉得没什么意思。”陈许说,“而且这里清静,给你们辅导也方便点。”
“我也觉得没意思,那些老师说的没陈许好。”高一玮也插了一句。
杜成松点了点头。既然是讲座,那么不去听讲也就可以理解。陈许的实力经过这两天,杜成松也大概了解了,就算考不上清华北大,也差不了多远。
高一玮将陈许的笔记看完抄录之后,递给杜成松。之后,杜成松也要抄录一份。
陈许看了他们的动作之后,说道:“这样效率还是太慢,我有一个想法,准备弄一个学习小组,多拉一些人进来,然后向学校申请一下油印设备,大家分工,效率更高一些。”
高一玮举手表示同意:“坚决服从领导指挥。”
杜成松为人大气,要不然也不会和陈许他们透露教辅渠道的消息,自然也没有意见。
“具体流程,怎么拉人,怎么分工,你们也想一下。有什么好想法告诉我。”
之后便揭过这一话题。杜成松用从炉子下面挑出一个地瓜,小心地剥开三份,三人一人分了一点。
“大家吃一点垫垫肚子,我那柜子里还有生的。”杜成松说道,“我平日里晚饭就吃这个,可以在图书馆里多看些书。”
高一玮嘴里嚼着地瓜,含糊说道:“杜哥你可真是刻苦,我若有你这样,何愁考不上大学。”
“我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考了好几年,年年都卡在数学上,今年算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机会。”杜成松扶了扶眼睛,“然后就碰到了你们,也算是缘分。”
“杜哥,你这样的文化功底,数学是有多低才会好几年都考不上。”陈许在一旁笑着问道。
杜成松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去年考的最好,三十七。填志愿也有些好高骛远,所以没走成。”
陈许也不再问,只是说:“今年填志愿也许可以好高骛远些。”
高一玮这两日和陈许朝夕相处,渐渐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学到了不少修辞知识,他一阵调笑:“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杜成松听了高一玮的话又想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哈哈大笑。
三人闲聊休息一阵子,又开始各自埋头,晚饭又从炉子下面拨出几块烤地瓜,混着热水囫囵吞枣吃完,然后打开电灯又战斗了些时间。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窄小的图书室里倒是暖烘烘的。吊在屋梁上的白炽灯左右轻轻摇摆,书橱的影子在屋子里张牙舞爪。
伴随着小雨夹雪被狂风吹落在窗户上,逐渐汇聚成淅淅沥沥的声音,三人才匆匆出门,各自跑回了家。
第6章三块钱(改
省里和市里的老师开了两天讲座之后,在安城多校师生的欢送下,又迅速乘车转向下一个县城。安城一中的高三学生开始正常上课,教室的走道里再次挤满了人。
陈许和高一玮一到位置上坐下,王安全就兴冲冲走了过来。他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收的差不多了,一共四十五块钱。”
陈许和高一玮将钱一一点清正整理好,才抬头问道:“还有谁没给?”
王安全左右望了望,然后压低声音:“杜青玉没给,陆大有和沈长河两人合买的,也没有给。都跟我说要等两天。”
和后世大部分学校一样,最好的班级里都是学习最优异的学生和关系户,杜青玉、陆大有和沈长河便是前者。
记忆中,陆大有和沈长河来自同一个村子,洪湖边上世代以打渔为生,每次从家里回学校都带着一大包炸好的咸鱼,和城里的同学换其他口粮。杜青玉还是城镇户口,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想到生活也这么困难。
陈许扫了一眼教室,陆大有和沈长河两人不在,也许是筹钱去了。杜青玉倒是坐在桌位上,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脸,脸上没有表情,嘴巴微张,还在背诵着诗词。
陈许将王安全打发走,和高一玮商量怎么办。
高一玮说:“两天时间还是有点紧,他们经济困难,可能凑不过来。”
陈许说:“得想想办法帮帮他们。”
“能怎么办?要不你掏钱?”高一玮撇撇嘴,“你可想清楚了,这次掏钱都得掏双份。”
“那杜青玉家里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不过她爸酗酒,还来学校耍过酒疯。”高一玮说。
陈许思量再三:“都是同学,能帮忙还是要帮忙的。等陆大有、沈长河他们回来,我找他们三个人聊一聊。”
……
太阳高高地挂在远处,发出清冷的光,仿佛从白炽灯换成了LED灯,散不出一点热度。湖面不像陆地一般掺杂着植被、建筑,风聚集在这里,像个无人约束的孩子,伴随着骇人的呼啸声,手舞足蹈,疯狂乱舞。
靠近岸边的湖面结上了薄冰,这个时候下湖最是危险,因为随着可能被这些薄冰困住,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远处一条小船在湖中心慢悠悠移动着,两面站着两个人,一个高胖,一个矮瘦。高胖的叫陆大有,一脸憨厚,眼神中都透露着质朴。矮瘦的叫沈长河,倒是显得更加的精明强干,眼睛炯炯有神,既有灵动,也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