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安倍晴明都不在意,他多少有些在其位,司其职的意思。没人找他,他也乐得清闲。在他年少的时候，隔离感尤其剧烈,这点在认识了好友源博雅后稍微减轻了些。而在结识了妻子若莱后便更加有‘人气’了很多。如今安倍晴明年岁渐高，与他一路走来的十二式神算是少数看全也见证了安倍晴明从年轻到老去的整个过程，也不得不感慨一个人前后的变化。至少以前看安倍晴明，是绝对不可能想到有一天当他老去，会变成看上去褪去了一身锐气，笑得和气的普通长者似的。

哪怕只是表象。

高淤则是少数看穿安倍晴明薄情的人，难得的是他保持着强者的仁慈，可是这并非针对一人。除了家人和被他放在心中的好友，其他大部分时候他更像是在完成一种使命——肩负着保卫京，不让邪魔伤害普通人的使命。

当然，说安倍晴明是个恶劣的人也有，因为安倍晴明并不会让自己过于无聊，会不动声色又难以让人察觉地给自己找乐子，把握着十足的分寸，若是能够识破这一点，就能够知道其实这位阴阳师可一点都不无趣，黑的时候都要让人招架不来。可惜除非有些交情，就算是这样的性情安倍晴明都不会轻易表露，是以真正说安倍晴明这个人恶劣的，除了还在世的好友源博雅外，如今就只有高淤以及安倍晴明钦定的继承人——如今看上去很是废柴的安倍昌浩了。

对于高淤神带来的两位看上去是人类，实际上绝对是神明的家伙，安倍晴明其实并不担心对方会对人类做出什么伤害的行为的。因为不担心，也更因为真正的强者了解同类，是以难得的恶劣因子上来的时候，拦都拦不住。

“晴明大人……”温柔如天一，她看着自家的阴阳师主人拿着一沓子召唤式神的符咒要上门，也只是迟疑着想要劝一下，就没有后音了。不过她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比如暴躁的青龙正在外出。

太阴就比较直接了，直接大叫了声，“不行啦晴明，要是上神生气了怎么办！！”

“咦，太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上神——我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神气。”玄武特别文不对题，很是天然地就转移了重要的话题，两个人陷入了既然是高淤神带来的两位绝对不普通，连高淤神都如此谨慎以及会是哪位上神这样的议论中。

六合算是靠谱的，可惜太过闷骚，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简洁有力的话：“慎行。”

对晴明来说并无卵用。

他是真的很好奇，人类使用灵力画出五角星的符咒，召唤式神以供驱使。而召唤出的式神是否强大和其本身的灵力有直接关系。大白话说，有的人嘲笑一些阴阳师靠的是式神这种事实际是不存在的，妖魔与妖怪不会受实际能力低于他们的人驱使，若是有这样的例外，那么对方的潜力也绝对是足够让驱使的妖怪低头，所以晴明是不会小看任何一个身边有强大式神的敌人的。

可是若是神明的话，会召唤出什么样的妖魔呢？

千寻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最开始就是如此，比起好奇心，她更多的是拥有着近乎直觉地自保意识，当她意识到好奇心不能让她活得长久的时候，她就舍弃了这些。她知道晴明没有什么恶意，估计撑死就是有点无聊外加好奇，不得不说这点千寻是全中的；而纲吉这边又何尝不是如此。小时候也是把晴明的传奇当故事听大的孩子之一，看到符咒的时候也就是面上克制着好歹还能和晴明对视微笑，内心却是激动的。

那可是符咒啊，传说中的阴阳术！

两人一拍即合，晴明给了个很十足的理由：两位殿下不想惊动人间办事，用式神代劳大部分的事情可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毕竟式神拥有人类所没有的能力，也完全可以信赖。

符咒这东西，只要有力量，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五角星，你说能难到哪里去？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的，然后千寻就眼睁睁地看着纲吉按照晴明的教法，将带有阴阳术的符咒之纸一扔，抬手就把力量凝聚于指尖，在符咒上画五角星。

好歹他还是知道克制了力量，但第一次还是直接在没接触到符咒前靠着一丝泄出的力量就把符咒烧得连灰都没留。

纲吉尴尬地笑了下，很是不好意思地从晴明那边又讨要了一张。对方也就笑呵呵地给了，但眯起的眼中却泛起了波澜。

晴明当然清楚作为神明不可能真的用尽全力去召唤一个式神，哪怕就保密性质来说，式神可比使唤他这个人类要好多了。和他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是抽出一丝神力就足以在半成品的阴阳符咒上下达意愿。对方显然也是想这么干的。不想两人都万万没想到那丝神力都这样霸道。

这可真是不多见的霸道。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失败，但是自己写的符咒自己心中清楚，但凡带有力量的符咒，普通的水火不侵是必须的。带有力量的破坏可以做到，可是要让符咒‘消失’到连点痕迹都没剩，晴明从来没有碰到过。

恐怕这两位天津神的地位比他最开始想象的还要高。十二式神显然也不清楚这两位天津神的来头，至于高淤神，与其说对方藏着掖着不说，不如说更像是忌讳什么不能开口一样。

糟糕，好奇心完全起来了啊，都一把年纪了……安倍晴明将折扇收起，看着这一次准备好的青年模样的神明再一次凭空画出了用于召唤的五角星，成功按在了召唤符上。

然后一半地符咒被毁了，残留着黑色的烧焦的痕迹一般，但好歹一半留着，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蓝色的光芒一闪，纲吉眼睛一亮，一下子没留意一边晴明眼角一抽，以及千寻难以言喻地神情。

显而易见，对于从阵法中出现的一个像是扫帚一样的式神，纲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叫什么？”逗弄完了扭来扭去似乎有些害羞地黑脸扫帚，纲吉一脸意犹未尽，虽说神智很低下也不会说话的样子，但是纲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副自己召唤出的都是好崽的样子。

“帚神。”安倍晴明面不改色。

不要以为带了神字就是很了不起的了，事实上扫帚封神那还是扫帚化成的妖怪，就等级来说，不说式神的排位，妖怪中都属于底层的分类。

不过看上去眼前这位神明毫不在意，一脸新奇的样子，倒是不用担心帚神不明不白地就灰飞烟灭了——尽管以这类妖怪的灵智，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但晴明并不喜睨视生命的——人亦或者是神，因为本身就为生命的一种，却站在一种高姿态睨视生命，不觉得违和感很重吗？

“千寻，你也试试？”

“我就算了。”千寻做了个拒绝的姿势。纲吉见她是真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放弃了，然后又朝着一张符咒深处了魔爪。

直觉告诉千寻应该阻止纲吉，但意识中又觉得已经很久没见纲吉真正高兴的样子了，有些犹豫，不想坏了对方的兴致，这一迟疑，纲吉就已经又画了五张符咒卡。除了三张再度烧成了灰不剩；还有两张召唤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红灯笼一样的妖怪和一只……狸猫。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确实一点都不了解阴阳术流的千寻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第114章：吃激素长大的N式神【下】

不是很懂你们神明。——安倍晴明

虽说明明老大不小,还是很童心未泯的安倍晴明的好奇心，比之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半点不少，只是如今不太会明显地表露出来让人发现罢了。然而两位神明都待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样子，也不见他们做些什么。要不是确定两位的力量和地位确实是‘搞大事’的天津神,安倍晴明都快要觉得这不过是天界的天津神下界旅游,然后联合高淤神把神塞他家里蹭住蹭吃蹭喝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畏惧神明的时代,敢在心中如此腹诽神明的,安倍晴明大概是佼佼者。

但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确实过于神化了神明,就算是神明也不会有读心术,就算有……确定他们高兴随时监听普通人类？谁高兴啊。

安倍晴明对于神明的了解还是很清楚的,如同妖魔一样,都属于另一个物种,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妖怪，神明对于人类的事情更加无所谓也不参合而已，毕竟妖魔很多是因为邪恶的人心而生,也有把人类作为食谱的，甚至有的人类想要和妖怪做交易等,双方的交集自然就多了。而神明大部分没这样的想法，因人类而生的末等神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妖怪中虽说也有不害人的,可就比例来说,那真是不能和神明比，也难怪人类尊崇神明,厌恶妖怪。

年轻的时候安倍晴明还会蔑视人类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尽管他的心中对于贵族的阴暗依旧看不上，但好歹也不似年轻的时候那么偏激——回收以往,他几乎快要站到妖怪那边了，觉得人心比妖怪更险恶和恶心。要不是源博雅和妻子若莱点醒他，他也许会走上一条偏路也说不定。

甩开心中的回忆，安倍晴明想人老了就总是会回想到过去，看来也是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啊。他侧过身，在其他普通人的眼中，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今天两位殿下也在西院一天吗？”

安倍晴明当然不会蠢到派遣自己的式神去监视高位神，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尤其其中一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男性神明还很接地气地愿意尝试人类的食物，所以安倍晴明在关照家中的式神和家人别去西院的同时，也得到了沢田纲吉的首肯表示会时不时派式神过去看看他们需要什么。

“千寻殿下出门了的样子。”回答安倍晴明的是十二式神中公认最为温柔的天一，金发蓝眸，少女姿态的式神显现出了身姿，“纲吉殿下还在……”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还在教导他召唤出来的式神。”

安倍晴明藏在扇子后面的嘴角抽了抽。

他不是很懂N级别的式神有什么好训练的，尤其训练者还是一位高位神明。讲道理，多少阴阳师憧憬着天津神，对他们来说，家人中不管是他们还是小辈甚至任何一位，若能够有生得到一次天津神的指点，他们就能够无憾的闭眼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一位天津神竟然跑去训练一个刚入阴阳寮就能够拿着召唤符召唤出来的低级式神……

说不定会直接给刺激到切腹吧……

安倍晴明转了转眼珠，才站起来，一位青发高挑的神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肃穆，“晴明，好歹两位殿下是高位神，还请慎行！”

素有十二式神中冷面神之称的青龙一张冷脸外加一直释放的斗气，小儿止哭是绝对的常态，基本上他和腾蛇属于两位最不让小孩子待见的十二式神了。但他这模样可从来吓不到晴明。哪怕他一言就拆穿了安倍晴明的小九九，并且直言自己的主人别作死。

然而那么多年晴明从来就没听他的过。

该作的死从来没有漏掉过一个，要不是最后事实证明晴明做的死有收获也有道理，十二式神内部的其他式神都觉得青龙离家出走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摊上一个强大又不听劝的主人的酸爽谁签订了契约谁知道。

“嘛，别这么严肃嘛。宵蓝。”晴明直呼了青龙的名字，笑眯眯的样子特别拉仇恨，“两位殿下并不在意的样子，更何况我只是想问问他们对南面的动乱有没有兴趣罢了。”

南面山脉出现了妖怪吃小孩的传说，太阴和玄武被派去打探了消息。晴明已经老了，所以很多事他都已经不会亲自前去，除非事情严重到他不得不到场的地步。

这次的事情他不过是打探了下，然后因为阴阳寮派过去的阴阳师们都拿那个妖怪毫无办法，所以左大臣就找到了他这边。

晴明答应了下来，但从他温吞地派了式神先去看看情况就说明他没有太急切地想要解决这件事的心情——毕竟从他得到的资料看，不说那些哭着告官说小孩被妖怪吃掉的家庭有些可疑的共通点，就说那妖怪最后只是伤了阴阳寮的阴阳师，却没有一个是重伤和伤亡的，安倍晴明就特别的淡定。

赌两个式神那是个明理的妖怪。

不过就人类与妖怪之间水火不容的形式，这事儿安倍晴明心中有数就成，说出来，那是没人信的，天皇一众贵族也绝对不喜欢这样的言论。毕竟民能载舟、亦能翻舟。天皇以及贵族们对于人类对于妖怪的畏惧，最终只能接收只有天皇一脉能够保护人类这样的敬畏心思还是很满意的。

所以安倍晴明也就做做样子。当然，事情也确实是要解决的，不过没必要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和对面那个对人类手下留情的妖怪一阵死掐。但是打探消息来回要个几天，讨论战术来个一周吧，然后出行再一周，解决用两周……完美的工作时间安排。而如今看到两位神明这么无所事事，安倍晴明表示可以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接手呀？

没错，就是这么不畏惧神明。

和安倍晴明想的一样，名叫纲吉的神明果然对此表现出了兴趣。

“等千寻回来就出发去看看。”他这样说。

晴明点了点头，“太阴会给两位殿下带路的。”顺便带点有用的信息回来，让他这个老头子可以脑补下两位大人的身份。

两位神明给他的名字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这点晴明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就是因为这样才难以理解。因为神明也好，妖怪也好，甚至人类，都懂得名字的重要性。尤其是神明和妖怪这两个拥有力量的种族。因为礼仪而要交换身份的话，妖怪们一般会给自己的种族名称；而神明则是会给予自己的司职名称。就好比贵船的那位，会让人类知道自己是高龙神。但实际上高龙是他幻化身形后的名字，而不是本名。十二式神也是一样，青龙是司职，青龙的本命是宵蓝，这两者很不同。

但被高龙神带过来的两位神明没有用一般惯用的司职介绍自己，也没有给真名。这就说明这两位神明的司职都不能随便付诸于口。这就很让人深思了。

还让人好奇。

安倍晴明将暗藏深意的眼神掩下，回头就看到了帚神和灯笼。

这一看，安倍晴明忽然就有点不好。

尽管还是原本的样子，可是谁能告诉他两只连神智都不是很高的式神会忽然拥有了巨大的灵力？

哪怕一只正在兢兢业业地打扫地板，把两位神明居住的宅邸扫得可谓一尘不染；另一位安静如鸡地把自己挂在墙壁上当壁画，但安倍晴明很清楚如今这两只式神已经不是他脑子里……不，是所有阴阳师所认识的两只N级别的式神了！

“殿下……”安倍晴明斟词酌句了一会儿，将‘你对这两只式神干了什么’这句话礼貌地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虽说是N级的式神，如今他们的气息甚至接近了SR级，请问这究竟是……？”

说是SR级其实是客气的，晴明怀疑一般的SR级出来也许还干不过如今这只N级的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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