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的一只——
只听到一声钝响,箭矢猝然没入他的左肩,他半跪在马车上,只能勉强用剑撑着,才没有倒下来。
他将自己手上的血迹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才掀开马车的帐幔。
沈初姒的脚被布帛紧紧缚住,只能听到外面持续不断的打斗之声,她怕自己贸然出去反而成为累赘,所以一直在想办法解掉自己脚踝之上的束缚。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面前的那一盏未灭的烛火了。
她的脚踝上被烫得通红一片,剧痛之下,终于才将布条烧断。
沈初姒此时手上拿着蜡烛,却突然感觉到马车的帐幔被人掀开。
天上是冷清的月色,谢容珏半跪在马车之外,眼眉昳丽,此时眼中倒映着她手上拿着的那盏小小的烛火。
烛火惺忪,映入他的瞳仁。
沈初姒从来没有见到谢容珏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身上的血迹浸染得绛红锦袍都斑驳,肩头还有一只没入的箭簇,勉强用自己的手中剑稳住身子,头上则是高悬的月色。
或许是天上月色清寒,落入沈初姒的眼睫。
连续所经历的事情让谢容珏眼前都有点儿模糊,因着月色照在沈初姒的瞳仁之中,眸中极亮,像极泪光。
很容易让人恍然之间产生错觉。
“殿下。”他半跪在她身前,挡住外面狼藉的血污,轻声道:“……别哭。”
好像倏然又回到了那个和雍十六年春寒料峭,他从树上跳下来,还不是后来这般风流又薄情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耐心地对着面前的自己说,别哭了。
姑且就算是哄了。
作者有话说:
写打斗场面好废脑子,抱歉晚啦~
第53章
沈初姒将手中的灯盏抬起,俯身看着此刻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其实想过自己死在西羌的土地上,也想过沈琅怀的隐卫会找到这里,但是她当时握到那枚铜板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最先找到这里的人,会是谢容珏。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其实是对感情分得很清楚的人,当初谢容珏那般绝情又远在天际,即便是她曾经对他当真生出了所求的心意,可是也还是及时止损,抽身事外。
可是他后来却又对她说,自己后悔了。
朔风卷起,连带着他剑柄之上的穗子都被吹得扬起。
剑穗是锦白色的,上面有一颗红色的珠子,珠子看上去成色并不好,有点儿劣质,原本是不应当出现在他的剑上的。
甚至穗子上都有点儿烧过的痕迹,虽然被人仔细的洗濯过,但是那点儿痕迹却又仍然在目。
剑身上面还在缓慢地渗着鲜血,可是剑穗上却又没有沾染到分毫。
沈初姒略微垂眼,认出这是自己当日扔在暖炉之中的平安符上挂着的穗子。
被他从炭火之中寻回,挂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沈初姒还在怔然,谢容珏却突然抬手,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对镯子。
桃花玉所制的镯子在他手中轻轻晃荡了一下,即便是在深夜之中,也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沈初姒突然知晓他到底是怎么一路到了这里的了,自己当初想着怎么留下线索的时候,将自己身上所剩的首饰都尽数放在了隐蔽处,其他的或许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但是这一对镯子,却是被他找到了。
自己当初是放在野外的一处桃树枝上,冥冥之中,为他指明了路。
谢容珏将镯子穿入她的手腕,随后却是抬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手下的触感有点儿凉,但是他的手却似乎是带着一点儿灼热的温度,连带着被划过的肌肤都是同样熨帖的热度。
沈初姒刚想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锐物穿过的沉闷声响,箭簇落地之声清晰。
她仍然倾身,却突然知晓了谢容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谢容珏将手放下之时,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中,他的眼眉却也仍然是带着三分风流,因着唇畔边带着一点儿血迹,显出一种令人为之惊叹的秾丽来。
他抵唇轻咳了两下,原本被箭簇贯穿的地方只剩下了洇开的血迹,而地上正在孤零零地躺着一只浸满血迹的箭簇。
沈初姒抬眼看他,却见他此时也在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唇畔勾起。
“这么狼狈的样子,若是可以,”他的眼瞳倒映着沈初姒手中的烛火,“还真的不希望殿下看到。”
谢容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高,却又清晰地传到她的耳边。
他起身将自己的剑收好,上前将沈初姒打横抱在怀。
沈初姒身边弥漫开来的,不仅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腥味。
即便是受了这样的重伤,抱起沈初姒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费力,只是声音飘飘远远从上方传来,“此处不宜久留,殿下,冒犯了。”
马车已经不能再用,马匹也全都死尽,若是靠着步行前去黎城的话,恐怕到了午时也不一定能到得了。
沈初姒之前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为了避免碰到他的伤口,在他的怀中并没有乱动。
可是却又觉得,谢容珏近在咫尺的呼吸,好像是乱了一瞬。
谢容珏在上闷声笑了一下,随后在此处瞬身前往黎城,虽然已经力竭,但是勉强撑着到黎城,应当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