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满意地勾着嘴角,左臂顺势压住宋语山的后脑,抱着她转了一个方向,将人压在树干上,很是为所欲为了一阵。
期间两只鸟雀落在枝上,互相歪着脖子为对方梳理毛发,又同时被一阵树枝的震颤所惊吓,拍着翅膀飞离。
而藏在茂密枝叶里的风却更加喧嚣,隐约带着几分热气。
宋语山茫然失神了一阵,直到傅沉拉着她下山,都还处于晕头转向之中。
好在马车一直在山下候着,宋语山连忙上了车,拿出一张小镜一照,果然双唇微微红肿,怕是回府之前都见不得人了。
傅沉没有再逗弄她,两人在车里和谐地说了会儿话,近来天气炎热,傅沉将两边的车帘都掀开一道缝隙,用以通风。
进城的时候,傅沉闲散看向车窗外的目光聚焦到某一点上,他起身前倾撩开车帘,朝那边看去,随后说道:“你猜我看见了谁。”
“谁啊”宋语山问道,也凑上去朝外边看。
谁知傅沉却放下了帘子,打量了宋语山一番,有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然后从匣子里抻出一条半透明白色纱巾,说道:“稍微遮一下脸。”
“为什么你看见谁了呀让我看一下”
宋语山并不配合,挣扎着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被傅沉捉回来,轻柔地用纱巾遮住她鼻子以下的部位。
这才说道:“是岳父。”
“啊我爹”宋语山怔愣片刻,马上在腿上一拍,又检查了一下纱巾确实遮得严实,这才说道:“快停车停车把我爹接上来”
傅沉和她一同下车,将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宋序迎上马车,接到了侯府里。
宋语山高兴极了,抱着宋序的手臂不停地问道:“爹爹,你怎么才到京城呀,身体如何了如今也快立秋了,应该没问题了吧南下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
面对女儿的滔滔不绝,宋序自有一套应对法子,为了省事就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宋语山沉浸在喜悦之中,浑然不觉很多问题自己问了许多遍,活像一个记性差的老奶奶。
父女许久不见,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傅沉一回府便先吩咐厨房按照宋序的喜好做准备,晚宴上菜色清淡而庄重。
酒过三巡,接风洗尘暂且告一段落,宋语山终于问起了正事:“爹你说我母亲能解蛊毒,我怎么从不知道此事”
宋序闻言眉间漫上一阵愁绪,他仿若叹息地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还涉及一段往事。”
傅沉敏感地问道:“可需要我回避”
宋序摇头,道:“无妨。”
但傅沉还是撤下了伺候的丫鬟小厮,屋内只剩他们三人。
宋序喝了口茶润喉,看着窗外的皎洁明月,说道:“语山,我此前很少和你提及你的母亲,只说她生下你后不久便不知去向。所以你不知道,她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她生于湘潭蛊师世家,当时江湖上称我为第一神医,说我什么病都能医,而她则是第一蛊师,什么蛊都能下。”
“她聪明伶俐,手段高明,确实是个厉害的女子,唯独这性子,令人觉得她冷傲偏执,是个极难相处之人。但这是对生人,和她熟稔的都知她不过是外冷内热罢了。”
宋语山手上无意识地玩着自己的发梢,这是她第一次听父亲这样详细地讲她母亲的故事,听得认真,见他停顿,便说道:“于是你们一来二去便成婚了,然后便有了我那母亲她到底为什么走”
“她做错了事,”宋序垂着眼睑,声音平淡地讲道:“她争强好胜,又年轻不知深浅,竟为了和我比试是她的蛊厉害还是我的药石厉害,害了我们的一个朋友。”
“这怎么比试难道娘给他下蛊,然后让爹去医不会吧哈哈哈哈”
宋语山笑到一半,发现宋序眼神不对,喃喃道:“还真是如此那这个人最后”
“这个人死了,”宋序道:“我没能救活他。后来,回到家中我和她争吵,她却没有半分悔过之心,更是一气之下收拾东西走了,这一走便是十七年,在江湖上更是销声匿迹。”
宋语山顿时有些惊愕,闹出了人命,固然是件严重之事,甚至是该偿命的,她缓了缓,说道:“娘她是藏起来了吧是为了不被官府抓走”
宋序叹道:“非也。出于些别的原因,我那朋友的家人并未追究此事,甚至没有报官。她她就只是犯了倔,纯粹是与我耍脾气”
宋语山差点把自己的发丝给拽下来,她说道:“发脾气我娘她因为生气,连我都不要了这可是整整十七年啊,不是十七天。”
此事实在是令人费解,宋语山心头涌上一阵委屈,这么多年,她时常猜测母亲到底为何离开、还会不会回来,却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缘由,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爹,你你也是,那件事过去便算了,去把娘找回来哄哄”她忽然想到方才宋序所言,忙停住话头,一脸懊恼地说道:“喔,对了,她音信全无爹爹怕是想找也找不到。”
她低着头,没有看到宋序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和欲言又止,宋语山忽然带着期待抬头,说道:“那爹爹难道最近有娘的消息了”
宋序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最近有了消息。而是”
“是什么呀,爹”宋语山急切问道,她不光着急给傅沉解毒,还迫切期盼着早日见母亲一面,即便即便她仍在生气。
“为父有找到她的方法。”
宋语山瞪着眼睛,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捋顺了说道:“哈哈哈,还是父亲厉害,虽然用了这么多年才找出这样的办法,但还好还好,为时不晚”
宋序再次摇头:“不是的,办法一直都有。只是我没用,我在等她自己想清楚,自己回来。”
宋语山差一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被傅沉及时扶了一把,她心里翻江倒海,想道:自己到底是摊上了一对儿什么神仙爹娘一个死不悔改,一个偏要等对方悔改。对峙了整整十七年,仇人之间都没有如此韧劲吧
“爹啊,你方才还说娘她性子执拗,您这也没差到哪去啊。”宋语山扶着额头说道。
还好我没遗传了你们的固执性子。她默默地想。
宋序则是用责备的目光瞪了自家女儿一眼,果然时至今日仍在固执着。只是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倾心之人绝命,才做出决定。
“咳,”傅沉轻咳一声,说道:“或许是这寻人的法子比较特别,无法轻易使用吧先生,您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千万要讲出来。”
宋序平静地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方法确实有些特别,但并非难事。抱歉,侯爷,我之前说这蛊无解,其实也只是为了避免与她有接触罢了,是我的私心作祟。希望此时告知,为时不晚。”
宋语山忽然想起之前傅沉为了强行保持清醒吐血晕厥之事,不由得心里一沉,没有说话。
傅沉忙道:“先生言重了,是我该道谢的。”
宋序摆手,说道:“我告诉你们如何寻她,你们择日便出发吧。”
“爹,你不和我们一同去”宋语山问道。
gu903();宋序默然摇头,茶盏端至眼前,却仿佛在摇曳的茶水波光之中,再次瞥见那个留在他记忆之中的最后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