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该防的人是你。”古樾缓缓说道。
“是吗”宋语山双手抱在胸前,道:“那倒是要感谢国师对我如此不设防,让我有幸窥见贵国的风起云涌。”
看到古樾的反应,她几乎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测。
四年前与太子秘密传信的是现在的百厌国主,这些密信若是一旦昭告天下,百厌群臣看到,知晓他们君主当年是依靠此等卑劣手段赢得的短暂胜利,他们还会认可这位国主吗即便表面上认可,背地里恐怕也忍不住详戳他的脊梁骨吧。更何况现在这位国主,登基多年却无半个子嗣,已然勾引得一些人动了不安分的心思。
因此,这些密信国主见不得光的历史本应是尘埃落定后首先被销毁的东西,却出现在国师的手里,而这位国师,更是连出兵打仗都要将东西时刻待在身边,只能说明在他心里,将密信放在国内显然比带上战场更加危险。
暂且不论他是如何将密信拿到手的,但他在威胁谁,已经昭然若揭。
还真是个将威胁之道贯彻到极致的人。
“国师,我记得,你好像是在你们国主登基后不久被任命的吧”
古樾叹了口气,道:“是真是假又与你有何干系傅沉留下我的命,难不成就是为了打探我们百厌过去的那一点秘辛”
“国师,你忘了,现在问你话的人是我,不是傅沉。”宋语山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正待再言,却听古樾道:“你对他,倒真是死心塌地。”
宋语山一愣,想不出他这又是什么套路。
“说起来,他也不过比我早遇见了你几个月而已,况且,他最初对你还极不客气吧”
“你连这都知道”宋语山微微诧异。
古樾继续说道:“所以,你怎么就知道你所看见的傅沉就是真正的傅沉呢他难道就是坦坦荡荡之人么他的过去,你又了解多少聪明如你,若是来日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千万想想樾哥此时给你的提醒,到时候,莫要钻了牛角尖。”
宋语山神思一动,古樾这种埋钉子的行为差点让她着了道,然而,她定了定神,说道:“不好意思了,我从小便认识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旁人来提点我。”
古樾皱眉,直言道:“多年前他是多么风光的一个人,那时天底下的年轻姑娘恐怕都要说上一句认识他吧你又有何不同,况且你记得他,他又不是一直都记得你,谁人不知傅沉重病难医,他看中的是你的什么,不必我说出来吧”
“傅沉又不是鱼,如何就记不得我我看你倒像是病急乱投医,有挑拨我和傅沉的闲工夫,不如想写更为实际的。”
古樾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慢慢地躺回到木板上,手臂挡着眼睛,说道:“我要休息了,再多说上几句,真的要变死人了。”
宋语山没有再勉强,她推开门的一瞬间,从“吱扭”声之中,恍惚听闻墙角弱弱地传出一句“小傻子”
而外面罗战像只壁虎一样贴在门上,门开的一瞬间差点扑到宋语山身上,堪堪收住身体,而宋语山向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向古樾,不确定方才那个声音究竟是真的,还是她自己的幻觉。
宋语山离开之前,在廊下伫立了许久,她一直都不太看得懂古樾这个人,尤其是他对自己的态度,更加难以捉摸。初次见时,宋语山还以为他是个自来熟,不论是谁都会生出旧友般的热络,可是当他恢复身份后,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又是一种傲气和疏离。
这或许是上位者的保护色吧,但令宋语山困惑不解的,是这样一个人,对她却格外纵容,以及那看向自己的眼神,这眼神专注深沉,却又空无一物,就好像他的目光只是穿过宋语山的眼眸,看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即便古樾打着“心悦她”的名头,但她仍觉得这只不过是个幌子,是他遮掩某个东西的道具罢了。
宋语山轻轻地摇头,侧身对罗战说道:“给他拿两床棉被进去吧,这么虚弱的一个人,好像喘一口气都要舍去半条命的,可别回头冻死了。”
罗战没敢吭声,行了个礼算是应下了。
这一日,太子并未出现在安庆,到了傍晚傅沉才得到消息,原来是他们路上耽搁了下来,到底哪日能到暂不可知。
至于耽搁的原因,则是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由于水土不服,病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赶路。
当真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为任性的监军了,只怕到时候傅沉这边仗都打完了,他那儿依旧在病榻上哼哼唧唧。
宋语山听傅沉说完此事后却拍手称快,直言希望太子殿下多病几日,最好一病不起,干脆利落。
傅沉听后不置可否,他下令左右侍从暂且退下,待屋内只剩他二人后,说道:“按你的安排,他应当已经知道国师和密信的事情了,这时声称病倒,恐怕没这么简单。”
宋语山点头,傅沉派去办事的人定然靠谱,命令是“拐着弯让太子知晓百厌国师被活捉,却咬口不说某件重要之物的下落”,那么就不会多说,也不会少。
“不应该啊,我若是他,听到这消息,肯定急死了,恨不得马上就过来跟你要人,然后亲手处理掉。”
“没错,”傅沉解下佩剑和战甲扔在一边,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能用推测正常人的方式推测他,也有可能就只是被吓得病了,甚至病得难以行走。”
宋语山道:“他若是想来,爬也能爬过来。要我说,就怕他又是在动什么歪主意了。”
傅沉道:“任他去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半旬时间,我看他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第80章国主
然而事实上,兴风作浪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低调,之后的数日,竟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不仅太子没有毫无动静,就连百厌都十分老实,怂巴巴地蛰伏着,好似已经放弃了他们的国师。
师出反常必有妖,五日后,大妖才终于浮出水面。
傅沉布在百厌的探子传来消息,百厌国主居然亲征了,并且不日就将抵达安庆一带。
消息一出,南晋暂无反应,毕竟对他们来说,和谁打都一样,反正他们有傅沉。而百厌国内却沸腾了起来。
这位国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是上一任老国主唯一的儿子,也是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他年轻时也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若不是遇见了傅家父二人这大克星,只怕双方边境的版图,都要重新来画。
但这是他未即位前的事情了,如今老国主已薨,偏偏他登基数载、娶了王妃多年,膝下却一无所出,他又没有堂兄弟,这一支如此血脉单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全国上下怕是都要迎来一场动荡。
如今独苗苗国主亲自下了战场,自然全国哗然。
故而宋语山觉得,无论如何也是该知会古樾一声的,毕竟以他如今的处境,说不定哪天便归西了,若是临死前能最后感受一番这感天动地的君臣情意,也算是不枉费他这辈子一片忠心。
于是宋语山再一次来找罗战开门。
罗战到底是听话的,这次宋语山进去,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浓郁的铁锈味了,古樾依旧坐在地上,但身下多了些被褥,他靠在墙上,仰着头颈,闭眼假寐,听到开门声也丝毫没有反应,直到宋语山轻咳两声,才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怎么又来了”古樾耸着肩膀说道。
仿佛他自己是什么清修的雅士,被人强行闯入了这一方洞天福地一般。
宋语山不同他一般见识,开门见山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和穆将军都折损后,百厌前来接替的是何人”
古樾大约是曾推演过这个问题了,说道:“你不必来套我的话,即便我有猜测,也是不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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