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幕一(2 / 2)

gu903();薰见他淡然望来,飞鸟般自梅花树上飘落,站在继国缘一面前,哼笑一声说道:“不错啊,小公子,身手真不是盖的。”言语中半是假意半是真心,却被少年人一句话堵得再无下文:“我叫继国缘一。”他比薰高出些许,形状优美的眼眸沉静地望住对方,一丛睫毛安然地垂下来。

薰厌恶被人如此居高临下俯瞰,旋即撇开目光,转而贪婪地扫视起缘一所携的利刃,同时却以一种沉默而强烈的敌意相待。缘一见状,回手解下佩剑递到薰的手中,果然引得那人骤然大睁双眼,纵然勉力压制仍难掩发自内心的喜悦。

继国缘一轻声问面前人:“你喜欢剑?”

薰闻言如遭火烧般忙不迭松开双手,长剑当啷一声坠落于两人足边。继国缘一不曾弯腰捡拾,只默然盯着薰。“……胡说什么!”薰色厉内荏反驳,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与年纪相符的青涩慌乱,转身便攀上梅花树,借探出墙外的遒劲梅枝逃得无影无踪。

枝叶簌簌作响,树影婆娑轻摇。清尘收露,光线是凌乱而朦胧的,轻盈温柔地覆在继国缘一漠然若深雪的面庞上。他俯下身去将随身之剑拾起,手势爱怜地拂去其上尘迹。少年人茕茕立在风中,缄默无言。

纵然如是,一连数日,继国缘一习剑时都能以余光捕捉到熟悉的瘦矮身影,倚坐在青翠梅叶之间,未穿草鞋的赤足低悬半空不住摇荡。缘一身为剑士自然五感灵敏,不须回首也可分明感知薰落在他握剑右手上的目光。他腹内暗自发笑,面上却不露半分。僵持至第五日,薰终于低咒一声主动在缘一面前现身,皱眉咬唇,怒气冲冲地将一包水信玄饼拍到少年人密布剑茧的掌心。“好吧!我确实想学剑术……但你可别指望我跪下管你叫师父!”

继国缘一颔首应下。自此薰日日光顾缘一所居的院落,练剑做事两不耽误,每次到来都会带些外面的吃食,大福落雁铜锣烧,美其名曰孝敬师父,实则平日待缘一并无分毫作为徒弟与仆从的恭顺,颇有些报复缘一训练自己从不留情的意味。继国家少子天赋高绝,授业教徒要求更是极为严厉,薰又是一副倔强脾性,宁肯双臂挥刀到脱臼也不肯被继国缘一看轻半分。师徒二人年龄本就相近,闲暇时同处日久,自然便成为一对友人。朝夕相对,到此时继国缘一方才有所察觉,性烈如火的薰原是女儿身。

他曾欲询问薰为何刻意隐瞒真实性别,稍加思索便怅然作罢。世道离乱荒唐,流水逐花是多少女性注定的宿命。天道赐下卑贱屈辱与悲极而生的欢乐,她们唯有仆地臣服。薰大约也是这一种宿命的产物,却如疾风狂火般执着于从束缚中挣脱。她的容貌是变相的佐证:深目蛾眉,状如愁胡;黑浚浚的鬈发在肩头不驯堆叠,生来便怪异不为天地所容。

他们总在一处作伴,薰言语逐渐无忌,以平静的口吻谈论自己雾掩云遮的身世:“听养我的瞎老婆子讲,我被扔在妓馆的后门旁,她摸到时

我全身都快凉了。”她眨了眨眼,“老婆子说,我大概是哪个下等游女和夷人商贩生的吧,花魁绝不会接待这些黄头发绿眼睛的怪物的。”

她动作夸张地拍打大腿,“都怪那个什么织田信长。”

继国缘一声音凝涩:“那抚养你的——”

“老婆子饿死啦,前年的事情。”薰打断他的话,面上无波无澜。她似乎不愿让这话题继续下去,陡然自凉爽树荫下站起身来,举手将长发高束,细小的汗珠甩在缘一脸上。女孩抬脚踢起柴火削成的木剑,探手握住直指继国缘一鼻尖:“我们再来!”

见徒弟兴致高昂,缘一也只好暂时收敛起心头莫名酸楚,整理衣衫长身而起。他待要按往常一般抽出剑鞘与薰对练,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却将继国缘一冻结于原地。

“缘一!你在与一个下人胡闹些什么!”

继国缘一缓慢侧首朝声源处看去,果然望见继国严胜含怒立在那边,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同样红眸似血的少年。他不自觉后退一步,撞上薰嶙峋的双肩。她扶住他,挑一挑眉,问:“那是谁?和你长得挺像,可是凶得很。”

继国缘一惊醒过来,重新站稳身体,面色略显羞惭。他对薰轻声说道:“如你所见,那是我的兄长,继国严胜。”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写在177话之前,所以缘一的家庭背景是我脑补的,177话出来之后就被打脸啦,但我感觉他真的是干净又温柔,比我所能想到的还要美好很多。欢迎评论!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