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忽然目光一滞,沈碧落才发现臂腕与手心间的乌紫颜色消退了大半,整只手也全然不似晕倒前那般僵硬麻木。此番反应过来,半刻的诧异之后她蓦地回神,急忙起身坐在床头,扫视屋中。
侧头第一眼,便看见了静坐在一旁的两人,此刻她们的目光也正投在自己身上。沈碧落绷紧牙关,低头在床边左右寻找。
你是找这个么?巫锦唤阎绮陌拿了靠在椅背后的剑,指了指示意给她看。
沈碧落抬头与巫锦四目相对,撑手扶住旁侧床栏,直挺背脊,警觉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早知道这两人图谋不轨,当初就不该轻易放过她们!
巫锦把佩剑放下,不再与她扯弄其它,开门见山便问:你手上的伤,是千年玄冰害的吧?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件铁定的事实。
沈碧落直咬着牙,苍白的脸上又是那副恶狠眼色,巫锦嘀咕了两句,试图与她谈些条件:喂,不用这样吧好歹我们方才还救了你
阎绮陌虽不作多言只是静静抱着巫锦,可目光总时常有意无意地落在沈碧落身上。并不友善,像一把淬闪寒光的利刃,出鞘一半、掩藏一半,威胁之意在眼底若隐若现。
沈碧落此时才发现,这两人压根不是好惹的善茬,恐怕昨日被手下捉回寨里,也是早就谋算好了的有意为之。
你们要找的是不是千年玄冰。沈碧落想到昨天夜里巫锦那番话,什么百草花,恐怕只是个信口拈来的幌子。她轻轻将小餮放到一旁,警觉凌厉地盯着巫锦,饶是此刻也不肯示弱。
是,巫锦知道现在已经瞒她不过,心里仍存了谈条件的心思,急急忙忙又附道:你左手上的筋络受损,寒气已经侵蚀到了肺腑,要是再碰这个东西,那就必死无疑啦!
这回倒不是吓她,而是千真万确。她那只左手如今就和僵残无疑,若不及时止损,任由寒气一路侵蚀到心脉,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我知道。沈碧落显得极为平静,自己的身体变化,她自然比谁都要敏感,又怎会不知?
言语间已经翻身下了榻,巍巍迈了两步走到红木案边,支手扶住案角倚住身子。
巫锦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看起来也不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山贼。她想了想,商量道:千年玄冰现在对你是有害无益,你把它分一些给我们,我可以救你。
这交易怎么看,似乎都是在便宜沈碧落,巫锦眨巴着眼睛看她,正想着如何兵不血刃地把千年玄冰拿到手。
沈碧落闻言垂首,低眉嗫嚅着什么,声音细若蚊蝇,巫锦连只言片语都听不清楚,于是好奇地蹭起身,往前凑了凑。
耳边仍是模模糊糊一片,于是又凑得近了些。近得只余半步之遥,突然眼前有寒光倏尔闪过,沈碧落手中持了柄不知从桌案哪处掏出来的匕首,刃如秋霜,锐不可当。
方才那些动作,原来也只是诱巫锦上前,此刻寒匕骤现,沈碧落招式凌厉,出手决绝,持匕径直便朝她脖颈抹去!
异变乍现,沈碧落的突袭来得又迅又猛。可惜巫锦历来反应极快,在江湖中被人用这种偷袭法子算计了又不知多少回,早就习了惯不当回事,仰身微侧、脚下斗步一转,轻而易举躲过了沈碧落的攻势。
见她不依不饶还要出手,巫锦眸间顿时有愠怒闪闪跳动,忽然身子被人揽住,同样震怒冲上来的阎绮陌一把打掉了沈碧落手中的匕首,五指作爪扼住她的喉咙,将她狠狠抵在尖棱的桌角。
沈碧落挡她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绷紧牙关艰难将欲呼出口的惨叫卡在了喉咙里。
阎绮陌,等等!巫锦怕她真把这人一下掐死了,可心里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拿手里看了看。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脾气很好?匕尖抵在沈碧落颈项一寸肌肤上,巫锦言语间已明显染了不少怒气,握着匕首也使了不小力气,再往前一些,毫不意外的能让她血溅三尺。
僵持了片刻,巫锦手里的力道忽然松了些,附到沈碧落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既然好好的交易你不愿意做,那索性我先杀了你,再烧光你的寨子,慢慢去找千年玄冰。
言罢再将匕尖贴上她的颈间,力度不减反增,一滴血珠霎时绽放在刀尖之上。
别杀我,沈碧落不知是不是被吓怕了,唇瓣发白,用力扣住桌角,我答应你们
一路至走进寨边山洞以后,巫锦才发现长白山在产千年玄冰这件事上是有多富饶,沈碧落在山上落寨占山三年,又是贮存了多少千年玄冰足够将一间山洞完完全全变成冰窟。
这段路上,巫锦连连叹了数不清的气,半刻前被惹出的愠怒也纷纷散成一瓣一瓣的恻隐、哀怜,飘在心里漫天飞舞作祟,后来对沈碧落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沈姐姐。
沈碧落带她们来时,有意无意地套过话:你们要多少千年玄冰?
巫锦不怕她,又有法子拿的住她,所以看出她刻意套话也不必隐瞒,思忖了会儿道:两只手掌那么多就行。想了想指指阎绮陌,她的手。
虽说补一根细细的天蚕丝用不了多少物料,可自己那两只手未免小了些,万一少了岂非要再跑一趟冤枉路,索性指了指阎绮陌。
沈碧落点点头,看神色似乎是安了心,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哪料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顿了顿:我不要你们救我转过身望着她们,换一个别的条件。
这不就是讨价还价么?
可是,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换别的条件。巫锦狐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后来才知道,沈碧落的家乡本不在此地,而是距此两千里远的关外草原。早年来关中城里游玩,立在看遍草原之外的丰都富城,看城里与草原遍地挞马汉子大异的行商、文人荟萃。来的时候,还跟了个妹妹。
姊妹同行,又是到了一片在草原生长十几年没见过的新天地,自然每日乐事连连,初来关中城里那段日子,是沈碧落此生最难忘的时光。
只道天数无常,难忘的时光总是短暂,接连而来的,便是妹妹不幸身故的那片血幕。
血幕中沈碧落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跪在地上泪水胡乱流淌。妹妹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甚至比不过雨珠滴答坠地那么大:姐姐,这里、这里很好可我想家了我想葬在草原的山下,以后姐姐回去了,我便长成山上的一棵树陪陪着你
姐姐别把我丢在这里
那日的倾盆大雨从早到晚,雨丝连接起日出与月落,哗哗啦啦汹涌不停,却怎么也冲不淡眼前那道猩红的血幕。
沈碧落至今想起,脑中都是一片眩晕。天昏地暗中,只剩下妹妹当日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姐姐,我想回家
可是家乡草原远在两千里外的关隘边,一路黄沙漫天、烈日灼灼不饶人,回家,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的词。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遑论还要带一口分量不轻的棺材。
要把妹妹带回去,过丰城、过荒地、过风沙袭袭的栈道、过千重山万重水,两千里路走完,棺材里恐怕只剩下一具腐烂发臭的枯骨。
来的时候,水是碧水,山是青山,如今回望,却全成了一道道黑灰色的魔障。
所幸没过几日,沈碧落便在这长白山上找到了一种名为千年玄冰的东西,冰魄寒心,有冻结万物之奇效,可保死去的人肉身不腐。
只要拿它做成冰棺,就能将妹妹安然带回家乡草原。
自此沈碧落便在长白山上落了寨,起初的山贼手下,是几个跟着来的家仆,后来渐渐扩张了势力,便有了如今的满寨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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