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短短叹了口气,刚一闭上眼睛,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而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有两个人。
您跟我来,老爷在这边。门外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低,但语气又十分恭维。
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云婳望着柴房上方的天花板自顾自念叨完,然后蹭起身吩咐,你就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
水犹寒咬着半块麻团,顺从地点点头。
云婳出去以后,外头接连发出嘭、嘭两声闷响。半刻之后,柴房的门被再度推开,云婳回来的时候,两手分别拎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一边一个扔在地上。
就他俩,云婳指了指两张鼻青脸肿的脸,蹑手蹑脚的不知道要去哪儿,好像是准备去找金富贾。半夜偷偷摸摸地见面,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不是好事。
水犹寒望着地上两个人,微微皱眉。就算十年过去了,她凭着记忆也能一眼认出来这个尖嘴小胡腮的老头。
那是城里名声最坏的恶郎中。她起身到他身上搜了搜,随即在腰间摸出两袋药包。
云婳凑过鼻子来嗅嗅,鄙夷道:害人东西,不知道是想给谁下药。
水犹寒盯着那包药粉,若有所思。良久,她道:我知道金富贾为什么施粥了。
金富贾是城里善名远扬的金善人,而城里同样,有一个恶名昭昭的恶郎中。
金富贾施粥布粮不收毫厘,恶郎中治病卖药却是锱铢必较。城里经常会发一些怪病,害病者起初食欲不振上吐下泻,后来开始浑身脱水冒汗、四肢软绵无力。这病怪就怪在,症状既不像中风也不像发热,寻常医术上更是毫无记载。
这些病多多发在寻常平民身上,家中普遍银钱无几,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平时吃的东西不讲究没弄干净所以染上的病。
城里医户大大小小十几家,能治这个病的,偏偏只有恶郎中一人。不仅如此,恶郎中还开药要价极高,动辄一帖药便是一个家庭半月的收入,少一分都不肯给药。
可是别无选择,要么治病,要么等死,大家也只能任由这个恶郎中坐地起价,小命悬在那帖药上面,再贵也只能咬牙买了,都是敢怒不敢言。
是金富贾把这些有毒的药粉散在粥里面。那些恶郎中治病勒索的银两,远远超过了金富贾布施几斗米的钱。
这两人暗中勾结,做得一手好生意。
得了,我就说。云婳早觉得其中有蹊跷,原来不是施粥,而是偷鸡摸狗赚黑心钱。
她把药粉全倒进恶郎中的嘴里,再用地上的铁镣锁住他的手脚,又把他衣服袖袍一扯,撕下一块堵住他的嘴。塞严实以后云婳拍拍手,笑道:难得我今天替天行道,就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人。
水犹寒似乎是被她逗乐,低着头轻轻笑了笑。
云婳推开门把另一个家丁丢出去,回头唤道:走吧,带你去报仇。
在四角翼亭下等郎中的金富贾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云婳和水犹寒。
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别过来!!!他看见云婳手里那柄刀子,秋霜一样泛着寒光,吓得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往后怕,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后面的亭柱。
来人!来云婳把刀子一亮,抵在他脖子旁边,金富贾立马大气都不敢出了。
云婳侧过头:你说吧,怎么办?
随你。
随我?云婳知道她想放下曾经的一切,可是心里说没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那好吧,就随我。
她打晕瞪大眼睛的金富贾,扒了外衣给绑在亭子的亭翼背后,堵好他的嘴。这个高高的亭翼背后地势极巧,因为亭顶的遮挡,来往路过的人看不见金富贾,金富贾也看不到他们,但却能听见下面的声音。
走吧,帮忙。
半刻以后,府里迷迷糊糊倒了一半家丁,另一半还在梦里不明所以。
云婳和水犹寒把仓库里的真金白银抬出来,一把全撒在金府外头的路上。两人来来回回抬了几次,好几个沉甸甸的箱子,云婳一边啧啧称叹,一边冲水犹寒得意道: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产被别人捡光,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对金富贾这样爱财如命的人,恐怕比要了他的命更难受。
呐,拿好。
好了,动手吧。
水犹寒握着手里熊熊的火把,只要一点下去,很快金府就会变成一团火光把周围的百姓都吸引过来。
她望着眼前这棵树,渐渐轻松下来,半晌,袖手一扬,树上霎时如霹雳般炸出火花,火星噼啪四溅,再迅速扩大蔓延。
走吧。她道。
这把火便烧清了从前的恩怨,仇,也报了。
喂,你走那么快,是知道今晚我们去哪儿落脚吗?云婳在后面悠闲地抱着手望着她。
我水犹寒顿在巷口边,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冲那么前面。云婳早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睨她一眼跟上来,我叫小二给我留了房间,你跟着我走。
嗯
在半路上的时候,身后的火光已经大亮了,路上不少逆行的人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跑着往金府的方向。少数会唤几句失火了,而大多都嚷嚷喊着:掉银子了!!快去捡银子!!
云婳很享受这些嘈杂的声音,她笑着转过头,问道:对了,你在金府拿回来的玉佩到底是个什么?
什么宝贝那么稀奇,还是水犹寒家里祖传的。
水犹寒把玉佩摊在手里,递给她看,云婳却一眼看出了端倪,诧异道:咦?这是两只鸯鸟?
平日里做玉佩都是鸳鸯成对,或是双蝉拥贴,寓意个情人成双成对,哪有不要鸳鸭而刻两只鸯鸟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嗯,水犹寒微微点头,是工匠刻错了。
此话一出,云婳立马眼神奇怪地望着她,他们家传家宝竟然是个刻错了的玉佩?
水犹寒被她看得有些赧意,忙解释道:画虽然刻错了,但玉是好玉。平日里清冷的声音染了些着急。
这玉是玉匠送的,说画刻错了也不好意思拿去卖,就送给了当时路上第一个过路的人。
你爹娘?
嗯,我娘水犹寒望着那块玉,神色陷入了回忆,我娘说她和这玉有缘分,一直当宝贝,说要留给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蝇连云婳都听不清她究竟在咕哝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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