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上,苟晞邀请王赞来到他的居处,酒过三巡,不禁喟然长叹。王赞问他为什么不高兴,苟晞说道:“今日明公不使我等将兵,往攻蓬关,分明有疑我之意也。”
王赞说咱们才刚降顺,他还不能寄托腹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苟晞摇摇头:“明公才得晞时,数日间同食共寝,相谈天下大势,情好如汉高祖之遇张良也。然我说其东伐青州,却因为王弥的诡计而作罢,自此之后,他便开始疏远我”
王赞还想解劝,却被苟晞一摆手阻止了。随即苟晞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正长,卿甘心长久屈居于一牧奴之下么”
王赞闻言吃了一惊,赶紧端起酒杯来遮住了脸。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把酒杯放下,叹息道:“晋将亡矣,时势如此,徒唤奈何”
苟晞说正长你不要太过颓唐“王彭祖王浚在幽州,刘越石刘琨在并州,贾彦度贾疋在关中,晋未必即灭。况且汉之众将,如刘曜、王弥等,以及明那牧奴互不统属,又多龃龉。若我等脱离牧奴掌控,即便不能力挽天倾,也可割据一方,做刘玄德,且未必没有中原逐鹿的机会啊”
王赞低下头去不说话。苟晞长叹一声:“可惜啊,我劝那牧奴往攻青州,便是想使他与王弥起冲突,好从中取事。他倒确实与王弥刀兵相见在即,但却不肯使我等自领一军,似此情形,要如何才能成事呢正长可有以教我”
王赞心说原来你早就憋着坏呢沉吟半晌,缓缓摇头说道:“我等既已降服,晋卒胆气自丧,胡人又不能用,即便道将自领一军,恐亦难脱明那人掌控。若果有不屈之志,只有孤身而走,觅地自守,再徐徐收拢部众,以图后事”
苟晞点头道:“正长所言,正合我意。”
“然则道将欲往何处去”
苟晞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昔我曾任北军中候,随东海王征成都王司马颍于邺,于河北地理略知一二。今当逃往河北,以邺城,或邯郸、襄国为根据,北合王彭祖王浚,西联刘越石刘琨,阻河为堑。石勒自与王弥相争,二虎竞斗,必有一伤,即存者仓促间亦难追我。且待平定冀州,即可与王彭祖联军,渡河以攻石勒,或与刘越石联军,逾太行而挠平阳此汉光武之业也”
王赞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心说你当初有兵有将的时候,就没想着往河北去吗如今孤身一人,想跑河北去成就“光武之业”,又能有几分胜算不过罢了,我在胡人手下呆得也很不舒服,不如先跟你落跑了再说。
“欲建基立业,亟须人才”
“我已密与舍弟苟纯言之,正长可愿相助一臂之力”
王赞表态说我当然跟着你走,否则你们兄弟一旦逃离,你以为石勒还会相信我吗他能饶得了我吗但“将吏尚少。”
“正长以为,还有谁可以笼络”
王赞想了一想,回答说:“裴文约故相之子,昔日为救东海王妃而被迫降于石勒,可说其幡然改图。且裴景思见在王彭祖处,若得文约往说,必能使幽州兵来迎我等”
裴景思名宪,乃是裴潜的三弟裴徽之孙、裴楷之子裴楷是裴妃的亲叔叔司马越署之为豫州刺史、北中郎将,不久前在与王弥的战斗中失利,被迫北投了幽州刺史王浚。王赞说咱们可以利用裴该的家族影响力,请裴宪帮忙说动王浚,协助咱们在冀州立足啊。
苟晞一撇嘴:“只恐裴文约已真心降胡矣,安可得用”
王赞拱手道:“赞请前往探其心曲,或其降志不坚,也未可知”
第四十三章不出户庭
其实王赞早就想要落跑了,但他一介书生,又向来没有主见,一直跟着苟晞南征北战,所以习惯性地想要看苟晞的脸色行事。原本瞧着石勒挺看重苟晞,苟晞似乎也彻底抛弃了梦幻般的前尘往事,诚心辅佐石勒,所以他只好把那点小心思给憋在心底。想不到今晚一席话,苟晞竟主动提出来要走,王赞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啦。
苟晞不服石勒,纯粹野心使然,就算石勒再怎么重用他,终究苟道将是做过人臣之极的呀,你让他窝在胡汉国一员方面将领手底下做幕僚,这种心理落差可该怎么填补除非汉主刘聪下诏封侯拜相,甚至酬以上公之爵,否则堂堂苟道将绝不肯屈身事胡
因此初时被俘的危机一过,苟晞很快便起了反心。
至于王赞王正长,则是瞧不惯石勒军中那些粗鄙武夫尤其是胡将。他出身虽然也不甚高,终究是文化人,怎能长久与那些老粗为伍呢光见面打招呼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若得机会,也想要脱离胡营。
然而若仅仅苟晞、苟纯兄弟和王赞三人,再加上数量不多部曲、家奴,未免势单力薄,就算能够顺利逃离石勒阵营,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重整旗鼓,难度也是相当大的,故此王赞建议要多扯几个人入伙。他首先向苟晞推荐了裴该在这些天与裴该的交往当中,他隐约察觉到了那小年轻对胡人不文的鄙视,觉得对方的心意应该与己暗合,或许可以说而动之。
裴氏终究是河东大族,世代卿相,除了裴宪见在幽州王浚处之外,裴宪的族兄弟裴武为玄菟太守,裴苞为秦州刺史,裴粹为武威太守,或在东北,或在西北,都还保有着一定程度的政治影响力甚至是军事实力。裴该是主支嫡子,他身后还站着一位东海王妃,若能以此二人为号召,相信对于将来觅地立足是大有好处啊。
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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