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才待回应,忽听门外传来刘光的声音:“小人归来了,拜见将军。”
甄随当即招呼刘光进来,还给他斟了一盏酒,随口问道:“都督唤汝,问了些什么”
刘光答道:“平阳城中情状,还有刘、刘丹军行之事,都督备悉垂询,小人知无不言裴长史、陶司马也在坐。”甄随点头道:“如此,汝都与都督说了些什么,不要隐瞒,也说与我二人听罢。”
裴该在成皋城中休歇兵马,重新整顿,一连两日都不肯继续向西方挺进,而且第二日上,又有快马送来了祖逖的书信,请裴该就停留在成皋,等他赶来会合。
裴该问信使:“祖豫州军行何处”
对方回答说:“末吏来时,主力已至梅山,想必此刻当抵荥阳。别军沿颖水而向阳翟,欲进取轘辕关,算来尚有四日途程。”
裴该说好吧,那我便在成皋城内恭候祖豫州的大驾了。
使者退至门外,甄随不禁叫了起来:“祖公好生无礼他自军行迟缓,不来先攻成皋,才被我等拿下,却又使人来阻,不欲我等向前立功,都督何必理会由此向西,一马平川,便可直抵故都,我愿为先锋,先去占据了,免得豫州人再起贪念”
裴该呵斥道:“不得妄言即无祖君书信,我也是要留在成皋,不肯轻易向前的。”诸将不解,一起躬身询问,裴该笑一笑:“左右尚须屯驻数日,便将此疑问作为功课,汝等且自去思索吧先中者有赏。”
众将各自沉吟,陆续退出大堂。甄随才刚迈下台阶,突然间身体猛的一颤,陆衍在后面问道:“阿兄可是想明白了使君止步不前的用意了”甄随打个哈哈:“尚未,尚未老爷只是尿急。”心说没想到装傻也有坏处,这回的赏赐得不着啦
豫州大军先至荥阳,旋即过成皋关来与徐州军会合,祖逖先期率领百余骑来见裴该。裴该出城相迎,祖逖就在马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文约军行甚速啊,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裴该笑笑:“都是胡贼不堪战之故平阳内情,我已备悉打探得知,正欲通传祖君。且随我进城吧,城中业已摆下酒宴,款待祖君。”
祖逖答道:“酒先不忙吃,国事为先。”
裴该笑道:“吃酒时,正好纵论天下大事一如曩日我等在建康时也。”
旋即祖逖就向裴该介绍了自己的随员司马张敞、从事周闳,将军卫策、魏该等,裴该都是见过的,只有一个李矩李世回,乃是初次相会。裴该也向祖逖介绍了裴嶷和郭默至于陶侃,祖逖在江东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郭默见了李矩,表情有些尴尬,李矩倒是并不在意,还特意朝郭默拱手,说:“甚喜贤弟得入裴徐州麾下,少时宴间,当共饮一盏庆贺。”
人各有志,不可强留,对于郭默弃己而去,李矩量宏,倒并没有什么芥蒂,只是暗道:“投徐州何如投豫州汝素来狡谲,此番却怕是看错了人啦。”
入宴之后,各自敬酒,寒暄几句,祖逖揪着裴该,就忙不迭地询问阴沟水之战的情况,以及平阳城中内情。裴该先命陆和上前,把亲身经历陈述一遍,陆和结结巴巴的,条理也不够清晰,但即便如此,豫州众人也全都听得热血澎湃,只恨自己来迟了一步。
祖逖亲自斟满一盏酒,递给陆和,说:“我平生最敬忠勇之士。将军在阴沟水畔,与十倍之胡相拮抗,恶战竟日,杀伤甚众,实为天下无双勇士也我军中也已得闻,所谓徐州有一熊,虏过不敢凌;徐州有一陆,虏见军必覆今见将军,果壮士也,请胜饮”
甄随在旁边儿听了,心中不喜,暗道啥时候都督也能给我编一句词儿呢“徐州有一甄,什么什么的”只是甄字听起来不如熊、陆响亮,也不晓得该怎么押韵他心中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姓么,当初拟得太过仓促了,应该换个别的
随即祖逖转向裴该,问他:“我非质疑贵军之战,然此前亦数遇胡寇,似不当如此如陆将军所言,数万大军,精锐不过五六千,何以如此啊”
裴该笑道:“这便相关平阳的内情了。”下令唤刘光来,让他直接陈述。
刘光是读过书的人,言辞清晰明辨,自非陆和可比。祖逖边喝酒边侧耳倾听,等刘光备悉道罢,他酒都灌下去两升了,随即点头:“原来如此,是胡中伪皇太弟与伪相国争储位,乃至于此想来听闻刘丧败,刘粲必亲率大军,渡河而南,来敌我军。”
随即望向裴该,表情诚挚地说:“我此前传书,请文约暂驻成皋,不必向前,非欲争功也,其中缘由,文约大才,想必早已知悉。”
裴该先摆摆手,命刘光退出去,然后才笑着环视众人:“祖君之意,我自明了,必不会妄生疑忌。此前诸将疑惑,我命汝等归去细思其中道理,可有人想到了么”
他所言“诸将”,自然是指刘夜堂、甄随等人了;至于裴嶷、陶侃,但凡战略方针,裴该必然会与二人商议,所以早就都知道啦,不必要再回去独自苦思冥想。
刘夜堂当即拱手:“末将陋见,若有缺失,还望二公指正。”
第二十四章粮道
裴该和祖逖进入河南,驻军成皋,暂时不打算继续西进,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期待着胡军主力渡河南下,好在洛阳附近打一场大决战。
既然已经拿下了成皋关,南方的豫州别军应该也能够毫无风险地取下轘辕关,则胡军主力若至河南,将再无朝敌的险要可守,晋军以逸待劳,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对于主力决战是有利的。而倘若急于前指洛阳,则刘粲很可能屯兵黄河北岸,不敢轻易南渡,导致晋军必须屯驻河南防堵,则形势便不容乐观了。
要知道胡军运道颇短,晋军运道却长,则一旦隔河对峙,双方全都守易攻难,谁都不敢动,时间一长,晋军必先捉襟见肘除非晋军有可依附的雄城为据,但问题洛阳已被刘粲几乎烧成一片白地啦,附近的河南、偃师,城防也都残破,仓促间难以巩固。
故此若不继续向前,则刘粲必然南渡,便可在大平原上刀对刀、枪对枪,分一个胜负输赢出来;若急于向前,导致刘粲不敢南渡,晋军等于是把主动权拱手交给了敌方。河南地屡经兵燹,户口稀少、田亩残破,即便占据了,没有三五年也很难恢复起来,反而背上了一个大包袱,那又何苦来哉
而倘若能在河南击破刘粲主力,到时候不但可以顺利进据洛阳,甚至还能只留下部分兵马守备河南,主力继续西进,援救关中。
若不击破胡军主力,拿下河南来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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