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你有心事,老人最后抚摸着他的手背,徐缓道,我虽然没读过几年书,走过的路倒是不少跟姥爷说说?

元澈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第无数次涌了上来。

沉默了许久,元澈用力闭了闭眼,声音低哑道:您见过我亲生父亲吗?

唐染身体前倾,手肘支在分开的双膝上,十指交握,下巴抵在上面,从露台往下看。

元澈消失的第三天,他根本控制不住地心烦意乱。在学校待着,总是不自觉地向左手边那张空出的座位、还有房门紧闭的416寝室看。

尽管任老师已经亲口证实了宿管的说法元澈的确是因为家中有事,请了几天事假,但唐染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几日唐明华事务繁忙,他干脆搬回了家,和高小慧、还有那对幼小的双胞胎住在同一屋檐下。

经过之前的相处,唐染对高小慧的态度不似早前冷硬,无聊时甚至能和她正常地说上几句话。

此时高小慧怀抱女儿,坐在露台一侧,让阳光只晒到女孩子的小脚丫。

转头看了一眼唐染紧蹙的眉头,高小慧淡笑着开口道:怎么了?又和你爸吵架了?

唐染瞥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沉闷,没有。

高小慧以为他只是在掩饰,自顾自地劝道:小染,其实你挺像你爸的,脾气性格都像平时你们父子俩交流要是能不靠吼,各退一步,坐下来好好聊几句,我觉得沟通会比现在顺利得多

高小慧温温柔柔的声音灌入耳朵,唐染的思绪其实在她说到你挺像你爸的时候,就开始飘远了。

他第一反应是反驳高小慧。怎么可能?他脾气性格怎么会像唐明华?

唐染有些生气,这种愤怒来自于听到自己居然像最讨厌的人那种强烈的控制欲、自以为是的不讲道理,自己身上怎么会有?

但随着高小慧独特的温柔和缓嗓音进入耳膜,他不得不沉下心来审视自己。

他想到了这段时间与元澈的争吵,起因、经过一项项拆开来摆在眼前。

唐染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元澈的掌控欲,已经显露出了苗头。

对方去了哪里、去见谁、为了什么事他都想知道,对于元澈的隐瞒,他感到愤怒和寒心因为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对这些的求知欲,都建立在对元澈的关心之上。

平心而论,元澈那晚回来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可他就是坐立难安,那并不只是在为元澈的安全着想。

唐染忽然感到一阵后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高小慧发现唐染的脸色越发难看,说完最后一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还好吧?

唐染摆摆手,站起身往室内走,同时抽出手机,再次拨打了元澈的电话。

依旧是关机状态。

唐染烦躁地走了几步,打给了尚啸。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尚啸做了足足五秒的心理建设,才颇为心虚地接起电话:喂,染哥。

唐染的语气听上去很急,上来直接问了句:元澈现在在哪里?他跟你说过去什么地方了吗?我有事找他。

尚啸有幸在元澈关机前和他通过一次话,闻言立刻交代了:他去他舅舅家那边了,说是有亲戚病重。

唐染没想到是这种事假,沉默了一会儿,道:有别的方式能联系到他吗?我有话跟他说。

他现在手机关机,我也找不到他。尚啸无奈道。他顿了下,又试探着对唐染说,那个,染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唐染烦躁地低头掐了掐眉心,道:你说。

就是,元澈这个人吧,真的是独惯了,尚啸小心地掂量着卖兄弟的度,就我俩这个关系,有不少事,他连我也瞒。不是信不过我,他就习惯了,基本上啥事都往心里憋,张个嘴能累死他似的。

尚啸吐槽完元澈,最后犹豫着对唐染道:他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前住的老楼那片儿传得厉害,说什么的都有,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反正他那个已经死了的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元澈对他有点阴影,他这个人,其实压根儿没看起来那么傲。

尚啸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扣下手机,唐染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片刻。

他猛然回忆起当初坐在蓝火网吧,秦朔嘴里叼着烟,眼里写满八卦,跟他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东西。

元澈身上的伤真的是这么来的?

器材室里彻夜亮着的灯光、左肩上的长痕、行李箱中的安眠药,还有他眼中晦涩闪避的情绪

唐染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想见元澈。

明天,元澈请的事假就要到期了。

如果不是尚啸也说不清楚元澈舅舅家的地址,唐染很想现在就打辆车,赶到他身边去。

病房。

元澈姥爷的目光明显黯淡下去,他握着元澈的手松了力道,良久,发出一声微弱却复杂难言的叹息。

思绪无法遏制地回到了那个十六年前的夏天。明明是埋藏在最深处的灰暗记忆,老人却还能清楚地想起,那是一个六月的末尾。

老两口在家中手忙脚乱地冲泡着奶粉,躺在床上的外孙哭得小脸通红,手指半塞在嘴里,牵出几道晶莹透亮的口水丝。

女儿和女婿这一阵吵架吵得厉害,将外孙送到他们这里来照看一阵,四个月不到的孩子,喝不到母乳,只能每天喂奶粉。

老两口笨拙地冲好奶粉,用手背试好温度,赶忙将奶瓶嘴往孩子嘴里送。

院门这时候被人敲响了。

老头起身去外面开门,留下老伴在屋里照看孩子。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老头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年轻的男人开口道:伯父

谁是你伯父?老头沉下声,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欢迎,你来这干什么!?赶紧走!

伯父,别这样,让我看一眼孩子。男人的语气近乎哀求,我知道孩子在这里。

老头脸色黑如锅底,只送了他一个字:滚。

您听我把话说完,年轻男人用肩膀抵住外门,恳请道,我和小濛商量过了,她也不想和元鸣再过下去了,我先把孩子接走,安置好他,回来再接小濛,我们会领证,一家三口在一起好好生活

老人回忆到这里,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再往下回想,但画面一转,眼前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董濛歇斯底里地冲他喊:你凭什么把孩子交给他!!!我跟你说没说过,不要找他!不要让他见孩子

那天男人把孩子抱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什么安置好儿子,再回来接董濛,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她商量过,都是一场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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