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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 张正隆 2404 字 2023-09-30

火力掩护,我和任德福几个人也撤不下来了。

南面是敌人,东北方向也黄糊糊地上来了,我领着部队往西撤。出山沟,拐山头,迎头又撞上一小队鬼子。那人都红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机枪、步枪、匣子枪立即开火,枪打马冲,鬼子顶不住,往后跑。后面是三岔河,有条清沟,薄薄一层冰。鬼子哪明白这个呀,前面的掉下去,后面的收不住脚,30来个鬼子在里面抓挠着乱扑腾。我们这一顿好打,冰水都打红了,算是出了口恶气。

当晚在西南山里露营,第二天傍黑时,我带几个人回来,遍山不见烈士遗体。老百姓说,鬼子发现了冯参谋长的印章、文件,用白布裹着拉走了,其余的老百姓给埋了。

冯治刚的岳父,是旧中华民国汤原县最后一任监督县长,事变后不当汉奸,带领全家老小躲进山里,病死了。3路军西征时,冯参谋长的母亲、妻子,还留在小兴安岭密营里。他牺牲前3天,还跟我说不知道她们怎样了,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来。

师团长们

3军3师政治部主任吴景才,人称“吴县长”。

吴景才原籍山东省义州府,石匠出身,“九一八”事变前闯关东到珠河县,在乌吉密、三股流一带打短工,又在常万屯沟里开个小烧锅。1933年底,日伪军进山“讨伐”,被赵尚志率游击队痛击,败退时经过烧锅沟,把吴景才的家和烧锅一把火烧了。吴景才自此参加抗战,为珠河游击队搞情报、购买物资。

1934年7月,在三股流成立珠河反日农民委员会总会,吴景才被选为总会会长。“农委”是在反日会基础上建立的半政权性质的组织,老百姓不习惯叫“会长”,都叫吴景才“县长”。1935年秋,在三股流召开群众大会,成立了珠河县人民革命政府,发布大中华民国珠河县革命政府布告,就是正儿八经的县长了。

从总会会长到县长,都是老百姓选举产生的,由此不难想见吴县长在群众中的威望。

1935年秋,日寇对珠河游击区实行焦土政策,“洗大沟”,建部落。吴景才有时潜入部落,有时进山,最终不得不上队,先后任3师、2师政治部主任。1938年10月,在方正县蚂蚁河西老道庙一带活动时,战斗中负重伤牺牲。

关于吴景才,从县长到师政治部主任,这里能够比较完整地讲个大概的,只有一件事。

1935年春,3军转到外线作战,伪23团突然闯进铁道南的红地盘抢粮。十万火急“吴县长”命令各农委分会的自卫队,立即赶到土门岭伏击敌人。天擦黑时,伪军赶着300来副装满粮食的爬犁进入伏击圈,吴景才一声令下,步枪、老洋炮、大抬杆齐鸣。许多老百姓也赶来助阵,敲打铜盆,燃放鞭炮。伪军哪见过这阵势呀,蒙了,扔下粮食跑了。

郭铁坚,原名郭成文,1911年生于依兰县刁翎镇大通沟,1933年毕业于依兰中学,回乡创办小学校。1935年初参加抗日活动,5月入党,不久任刁翎党支部书记,3个月即动员50多人参加抗联。后来,他的妻子、哥哥、弟弟和刁翎小学30多学生,也陆续上队。刁翎地区先后参加抗联百余人,直接间接,都与他有关。

1935年8月,郭铁坚带两个党员,缴了大通沟伪自卫团9支步枪、1支撸子,拉起一支20多人的队伍参加3军,被编为1团游击连,任连长。9月,他率游击连在五道河子伏击伪军运输船,缴获十几支步枪和100多套棉衣。

1936年春,赵尚志决定将游击连划归9军,郭铁坚任游击连指导员。之后又调任军部科长,1938年1月任1师政治部主任,8月任2师师长。

郭铁坚家贫,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人又聪明、刻苦,学习非常好。没架子,人缘好,活泼,幽默,当师长也跟士兵开玩笑,没大没小的。战斗中负伤,用草药敷伤,士兵跟他开玩笑,说这回“锅”破了。他笑道,别看“锅”破了,这铁可是坚着呢,从此改名“郭铁坚”。

1941年8月,郭铁坚率9支队挺进呼伦贝尔。部队在瓢泼大雨中渡过嫩江,在西岸郭泥屯被敌人包围。暴雨、弹雨,敌人还调来榴弹炮。郭铁坚在指挥抢占制高点时,胸部中弹,仍大呼冲锋,直至牺牲。9支队仅15大队指导员孙志远带8个人杀出重围,仍按总部计划西进,在大兴安岭游击两年,不见大部队到来,才东返总部。

满洲共产抗日运动概况,谈罢“西北指挥部之组成状况”后,说:“其中尤以冯治刚、姜福荣、耿殿君、王铭贵匪帮活动最为频繁,彼等善于忽聚互散,纵横奔驰于游击区。”

耿殿君,中等个头,浓眉大眼,脸稍长,棱角分明,一口浓重的山东腔。1903年生于山东掖县,何时闯关东到汤原不详,1932年3月参加抗战,曾任6军留守团团长、11团团长、12团团长,1939年12月牺牲。

此人作战勇猛,颇得游击战要领。但他更突出的贡献,还是在后方建设上。

“留守团”、“补充团”、“留守处”、“经理处”,各军名称不一,内容都是一个。被服厂、医院、兵工厂等等,这些建在密林深处的后勤基地,随着形势的严峻,变得越来越重要,同时也越来越陷入窘境,而6军在联军中一直是比较好的。

留守团与战斗团的区别,在于摊子多,事务杂。耿殿君的特点,一是勤勉、敬业,地面熟,善交际,几乎没有他办不来的事。二是“抠门”,平时一颗钉子、一块破布都要精心收起来,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可扔的东西,人称“耿破烂”。留守团管钱管物,钱倒不一定有多少,物可是多去了,除了部队官兵肩背上扛背着的,6军的家当几乎都在这密营里了,也真需要这样一个“把家虎”。特别是粮食,特别是归屯后。三是严厉,一天到晚黑着脸,好像不会笑。密营人员散,被服厂都是女的,其余几乎都是老弱病残,病号、伤员少有断的时候,有时还有戒大烟的。常来常往的都是干部,许多是领导,有的来了就要“好嚼裹儿”。这样个单位,不严格管理,换个“好好先生”,还真不行。

问题在于耿殿君严厉得简单粗暴,经常是张口就骂,甚至举手就打。

1938年8月25日,中共下江特委给六军全党同志并转北满临时省委的意见书中说:

“他骂妈的这些小子又来蹲沟啦没有什么事扯他妈儿八蛋,你指刘连长不会说不会道的,见大官老爷别哆嗦,要不了命。他们愿来就来上这儿来吃给养还叨叨,不来拉倒,我有工作太忙。”

耿同志有一贯的轻视组织的精神,对于上级党的指示和工作决议,表面上同意,而没有一次不是暗中反对,或表面抵抗,有时谩骂党和上级领导机关。一般的经常反抗上级。

有老人说,批判赵尚志,一些人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敢说。耿殿君不管这一套,这也是他受处分的一个原因。

1938年4月,耿殿君被留党察看3个月,期满后被开除党籍。

gu903();同年11月,有人在给省委的报告中说:“六军干部如周云峰、吴一光、耿殿君等撤职,派到最下层去改正错误,特别是老耿如短期内再有新的错误,即将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