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军人中很少有不会水的，即便是那么一两个跟陈东一样的倒霉蛋，也在同伴的帮助和照顾下，纷纷浮在了水面上，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水面还在继续不停地上升，距离箱顶越来越近了

“什么意思，难道罗刹老鬼要淹死我们吗”一个学员突然尖叫起来，顿时激起一片恐慌。

陈东看着水箱外的罗沙，后者面带笑容，却看得人心中发毛。

突然，陈东想到了什么，他赶紧转过头想要找到李想，却压根儿没有看到后者的影子。

“李想呢李想呢”陈东急躁的声音，让身边的组员一阵诧异。

“没看到，我对他没怎么在意，怎么了”宋巧巧疑惑地问到。

陈东恼怒地甩了甩头：“该死他肯定知道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东感到异样的麻木感遍布周身。仿佛寸寸血肉严阵以待，谨防死亡的痛苦正在一步步夺去他的神智。

终于，水流灌进了陈东的耳道，他不顾一切地伸长脖子，额头抵在顶盖玻璃的内壁。可是这个箱子就剩了这么一点空间，再怎么向上挣扎，也逃不过水位缓慢的上升。

水逼近顶盖，只剩下一条缝，陈东只得扬起头，把嘴留在水线上呼吸。就在这时，温暖的液体渗进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伸长脖子，把嘴唇压在玻璃上。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叫骂、求饶、诅咒了，一切都仿佛归于死寂。

液体涨到了他的唇边。出于本能，陈东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紧闭嘴唇。眨眼间，水流彻底淹没了他，蹿上了这墓穴的顶端，从玻璃箱上方的气孔流了出去。

一瞬间，无数画面开始涌上陈东的脑中，从他父母被杀，到被林叔收养，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死里逃生，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第一次

而今天，是陈东第一次，如此地接近死亡。

陈东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他的肺被挤空了，塌缩了，急切地需要吸气。他又忍了最后一秒。接着，就像再也捧不住滚烫火炉的人，他放开了张衡和宋巧巧的手，把自己交给命运。

条件反射战胜了理智。

他的双唇分开了。

他的肺叶扩张了。

液体灌了进去。

胸腔里充溢的痛苦超出了陈东的想象。液体侵入肺部时是灼热的。突然，痛楚冲上脑颅，他觉得脑袋像是被钳住了，马上就要被压碎。

陈东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思维重归混沌，突然之间，仿佛卷入了寂静的子宫，陈东意识到，他真的要死了。

第八十章差距

陈东的神智飘荡于虚空，他窥向无垠的虚无，寻找任何可以参照之物，却什么也没找到。

彻底黑暗，彻底寂静，彻底祥和。

或许，这就是死亡。

陈东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已经慢慢飘散，只剩下一片祥和，就如同回到了母体当中，重新变成了胎儿，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做，这大概就是死亡和新生的循环

时间仿佛被重叠、被拉长又被缩短，仿佛在这地方没有定向。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或许是十年。

突然，陈东感觉眼前迸发出了强烈灼眼的光亮，一大片的金光将他完全包裹起来，下一个瞬间，金光乍然而敛，一个声音出现在陈东的耳边。

“组长组长”

陈东一个激灵，仿佛无限遥远的星际在剧烈爆炸，记忆开始显形，如冲击波一般飞穿浩瀚的虚无，又如巨浪般朝他滚滚而来。

陈东睁开了眼睛。

陈东发现自己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眼前熟悉的面孔若闪若逝，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痛。

“巧巧”陈东使劲眨了眨眼睛，思维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迟钝。

“组长醒了”

见到陈东有所回应，宋巧巧惊喜地大叫一声，陈东眼前的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李恒、熊林、林福斌等人立刻围在陈东身前，李恒蹲在陈东身边，一把将他扶坐了起来。

陈东看到眼前这一切，有些迷惑，他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不可置信地问到：“我，我没死”

李想走到陈东身前，劫后余生般地感慨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氧化氟碳溶液。”

“什么东西”陈东看着李想，一时之间感觉有些恼火，这家伙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在之前什么也没告诉自己。

李想猜到了陈东心中所想，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别这么看着我，我当时也不能肯定，是在醒来后才知道的。”

说着，李想自顾自地解释了下去：“所谓的氧化氟碳溶液，又被成为“全液气”，说白了，那是一种，可以呼吸的，透气的液体”

听到李想说到这里，宋巧巧等人倒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想来在陈东醒来前，已经有所耳闻了，只是陈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禁大为震惊。

“能呼吸的液体”

李想点点头，继续说到：“没错，这种东西我也只是听局里面的前辈们提起过，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据说因为这种液体被人所发现后，让水刑变得更加残忍，这种不为世人所知的审讯技术极其有效，因为受害者真的会相信自己要被淹死了。”

陈东回想起之前自己在水箱中的感受，深有体会，那真是一种一生都难忘的恐惧，可想而知这样的东西如果用来刑讯，是何等可怕的手段

“我听前辈提起过好几桩高度机密的审讯过程，都使用了类似这台水箱的感知剥夺装置，为的是增强濒死幻觉，令恐惧快速蹿升到极限。浸没在可以呼吸的液体中的受害者，实际上可以算是淹死”

“随着溺亡体验而来的惊恐，通常会让当事人无法意识到自己呼吸的这种液体比水黏稠一点。当液体灌入肺叶时，犯人经常会吓得昏厥，然后在单独监禁的极端状态下醒来。”

“往复几次，可以让犯人如同经历一次次重生从而精神崩溃，会把什么东西都招出来。”李想的声音不寒而栗，让陈东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而就在此时，林福斌的声音突然传来：“张衡也醒了”

李恒扶着陈东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他人又涌到张衡的身边，帮助张衡迅速恢复神智。

陈东站起身，感觉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举目望去，发现整个营地中央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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