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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着套青布衣服,本来很新,但现在已满是泥污、汗垢,肘间、膝头已也被磨破。他身上也很脏,头发更乱。但他远远站在那里,林仙儿都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整个人看来就如同那柄插在他腰带上的剑。一柄没有鞘的剑是阿飞
林仙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可她很快也看到了那个穿着狐裘大氅的男人,他正在打哈欠,模样慵懒,良久,他像是没睡醒一般,喃喃道:“现在感觉如何”
阿飞抿了抿显得很薄的嘴唇,缓缓地说道:“很不好”
的确不是很好,他先是被韩文胖揍了一顿,随后又是被点了穴道,就在这房间外听了一晚上,他最心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他终于了解了,所以他拿起了剑。
拿起了剑的爱妃,这才是真正的阿飞。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那种彪悍、冷酷、咄咄逼人的野性一种沉静的野性,奇特的野性
林仙儿想要说些什么,一粒石子儿打了过来,她张不开嘴,又一粒儿石子打了过来,她的人仰面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声音便是“不要说话,我厌恶你的声音,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用你恶心的眼睛看不该看的东西,最后,你现在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可以去死了”
阿飞还是冷冷地瞧着这一切,一丝表情都未有,他的眼睛明亮、锐利,经过两天的追踪,似乎又恢复了几分昔日那种剑锋般的光芒。
那和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睛正是种极强烈的对比。
阿飞的眼睛瞧着从房间中走出来的荆无命。
荆无命也在瞧着他。
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宛如一柄剑刺上了冰冷灰暗的千年岩石。谁也猜不出是剑锋锐利,还是岩石坚硬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目光间却似已冲激出一串火花
阿飞的目光这移向荆无命的剑。
荆无命的目光几乎也在同一刹那间移向阿飞腰带上插着的剑
这也许是世上最相同的两柄剑这两柄剑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名匠所铸。这两柄剑虽然锋利。但太薄,太脆都很容易被折断
剑虽相同,两人插剑的方法却不同。阿飞的剑插在腰中央,剑柄是向右的。荆无命的剑却插在腰带右边,剑柄向左。
这两柄剑之间,似乎也有种别人无法了解的奇特吸引力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到对方的剑,就一步步向对方走过去。但目光还是始终未离开过对方的剑等到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五尺时。两人突然一齐停住了脚步
然后,两人就像钉子般被钉在地上。
荆无命穿的是件很短的黄衫,衫角只能掩及膝盖,袖口是紧束着的,手指细而长,但骨里凸出。显得很有力
阿飞的衣衫更短,袖口几乎已被完全撕了下来,手臂也很细,很长,但却很粗糙,宛如砂石。
两人都不修边幅,指甲却都很短。两人都不愿存有任何东西妨碍他们出手拔剑。这也许是世上最相像的两个人现在两人终于相遇了。
只有在两人站在一起时。仔细观察,才能发觉这两人外貌虽相似,但在基本上,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荆无命脸上,就像是带着个面具,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阿飞的脸虽也是沉静的,冷酷的,但目光随时都可能像火焰般燃烧起来。就算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烧光也在所不惜。
而荆无命的整个人却已是一堆死灰。也许他生命还未开始时,已被烧成了死灰。
阿飞可以忍耐,可以等,但却绝不能忍受任何人的委屈。
荆无命可以为一句话杀人,甚至为了某一种眼色杀人,但到了必要时,却可以忍受任何委屈。
这两人都很奇特。很可怕。谁也猜不透上天为什么要造出这么两个人,又偏偏要他们相遇。
初春。
寒意未消,朔风呼啸。
风不大,但秋天并未完全落光的黄叶萧萧而落。难道是被他们的杀气所摧落的
天地间的确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之意。
突然间,寒光闪动
十余道寒光带着尖锐的风声,击向阿飞
荆无命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个金钱帮的高手出手了,他自然也并不奢望这些暗器能击倒阿飞,但只要阿飞因此而稍有分心,荆无命的剑就可刺他咽喉
剑光暴起
一连串“叮叮”声音后,满天寒光如星雨般堕了下来。荆无命的剑已出手,剑锋就在阿飞耳边。
阿飞的手已握着剑柄,但剑尖还未完全离开腰带。
暗器竟是被荆无命击落的。
黄衫高手微微色变,但很快,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他的人已经捂着喉咙倒下了,看着手里带血的树枝,韩文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并没有参与进来。
这不仅事关阿飞的尊严,同时他也希望阿飞这个少年人能够成长起来,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就是这样干了,没有任何理由。
荆无命和阿飞目光互相凝注着,面上却仍然全无丝毫表情。
然后,荆无命慢慢地将剑插回腰带。
阿飞的手也垂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荆无命突然道:“你已看出我的剑是击暗器,而非刺你”
阿飞道:“是。”
荆无命道:“你还是很镇定”
从暗器击来至荆无命的刺出,阿飞除了伸手拔剑,绝未慌张闪避。
荆无命没有等阿飞答那句话,接着又道:“但你反应已慢了”
阿飞沉默了很久,目中露出了一丝沉痛凄凉之色,终于道:“是”
荆无命道:“我能杀你”
阿飞想也不想道:“是”
荆无命突又道:“但我不杀你”
阿飞凝视着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不杀我”
荆无命道:“我不杀你,只因你是阿飞你可以做到更好”
阿飞像是在咀嚼着荆无命的话。良久,道:“可我等不及了”
荆无命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谁也没有看到过他的笑,连他自己都已几乎忘却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笑的。他笑得很奇特,因为他脸上的肌肉已不习惯笑,已僵硬
他从不愿笑,因为笑可令人软化。但这种笑却不同──这种笑正如剑,只不过剑伤的是人命。这种笑伤的却是人心。
阿飞竟完全不懂他是为何而笑的,冷冷道:“你不必笑,你虽有八成机会杀我,但也有两成死在我剑下。”
荆无命笑容已消失不见,道:“我说过不杀你,就一定会留下你的命”
阿飞道:“不必。”
荆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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