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实在不忍老父亲再折磨自己,沉了沉心,用着从未有过的沉重语调俯在陆振耳边说:“爸,小蕊得了癌症,十几年前就没了。”他越说越小声,好似怕陆振真的听到。
咿呀声戛然而止,陆振仍闭着眼,监护仪的滴答声变得急促。陆宁赶紧按呼叫器,俯身在床头唤,陆振眼闭的更紧,蠕动了几下嘴唇,他凑过去听,还是最常听的那句话。
“小蕊,爸对不起你,这就去给你道歉”
两行清泪顺着布满皱纹斑点的眼角流进了花白的发丝里。
这时陆宁才知道,其实父亲早预料到了,以陆心蕊善良心软的性子,怎么会狠心十几年不回家,唯一的可能是回不来了,只是他不愿相信。
两天后,陆振因器官衰竭去世了,临终前他只重复念着一句话小蕊,爸想你。
处理完陆振的后事,易濯在陆家的老宅子收拾所有陆心蕊用过的东西。这些物件完好无损地放在她出嫁前的闺房里,证明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也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嫁人后的一切已随着她化作了一堆粉末,不复存在。
一张老旧的照片上有个扎着双马尾、穿着学生装的娇俏女孩儿对着镜头翩然微笑,嘴里还含着一颗棒棒糖,手里高举着奖杯和奖状,她身后是大条庆贺高考提名的横条,凝结了一瞬的喜悦。
易濯抚着照片看了多时,耳边萦绕着吃力却安详的话音,年代已远,依然清晰在脑海中。
一阵铃声打断了回想。
易濯接起来说:“正要给你汇报,你就打来了,算不算心灵相通”
应予听着浓重的鼻音问:“感冒了”
“没有。”易濯的声音清朗了些,“这次不能如约了,我还要三四天才能回去。”
应予没有异议,淡淡地嗯了声。
“怎么了,不高兴”
“不是。”
“真的”
应予默了默,问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易濯低眸又看了眼照片,道:“有,我很想你。”
搁以前这种话听着很动心,此时应予除了失望便是灰心,她回:“我等你回来。”而后先把电话挂了。
嘟嘟的忙音反反复复,易濯的心也沉到了底。
约定的日子又迟了两天,易濯在飞往临市的机舱里翻看刚得来的资料,手边的搁板上有一摞照片,每张都是应予的生活日常,照片或明或暗,角度不寻常,显然是偷拍。他收起资料打开夹在照片里的一封信,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阅过一遍,墨色的双眸微合,他稍一用力,信被搓成了球。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是他用的不够顺手么
、第68章陆仲铭
易濯进门的时候,应予正坐在床尾看什么,听见门响也没抬头。他放下行李往里面走,沉凉的声音传递到耳边,止了他的脚步。
“我给你机会了,为什么不把握”应予侧着身,几缕头发滑到肩头,遮了莹白的侧脸,话音是从没有过的疏凉。
易濯心底陡然一沉,本就乏累的他,这刻脚底就像灌了铅,一步挪不出去。他闭上眼,复又睁开,平和着音调问:“什么机会”
应予并不答他,纸张从后翻到前面,她再看过一遍第一页的履历,念出一个陌生的名字:“陆仲铭,对么”
易濯蹙了眉,这个名字在他听来反感的很,特别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更觉得厌恶非常。
“chei建筑事务所首席建筑师,多次荣获国际大奖,设计作品众多,包括”应予自顾自地说着,翻过一页后轻飘飘地念着几个出名的标志性建筑,而后挑了个重点,轻蔑道:“美术馆也在内,我说你怎么那么熟。”
“你”
“新一代最有潜力的华人建筑师。”应予扬声打断又啧啧两声:“多牛的履历,不过好像少了什么。”她想了想又翻上几页,找到两处空白的地方,点着一处说:“这儿要写上易大摄影师的名号,下面再来几张照片,证明下实力。这边嘛”文件夹弯了个弧度,她捏着角朝前展示道:“来一条家庭背景集团董事陆翰之子,肯定会锦上添花。富二代也有如此成就,大家喜闻乐见。”
染着枚红色甲油的手指一松,文件夹砸在地板上,哐当的声音好像预示着某样东西打碎了。
“这就是所谓的没钱”应予的眼眸似是染上了甲油的颜色,泛着一抹透明的红。
尽管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档案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寒了心。
陆翰是幕后主谋,而他竟然是陆翰的儿子。
处心积虑隐瞒身份靠近她只是为了一圆儿时的念想,而她就那么相信了,此刻她想起和他共同进退的那些日子,更觉得自己荒谬可笑,她甚至无法判定他拿走了什么。
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最后握了起来,易濯深望着问她:“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信我么”
四目凝视良久,应予散去眼中的情绪,一字一顿道:“我们结束了。”宣布完她起了身,“今天就从这栋楼搬出去。如果过了今天你还在,那么我走。”
她的意思很明显,易濯敛了眸,转个身很干脆地道:“不用,我走。”
他去收拾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一件一件装进包里,全部塞完还有很大的空当,好像故意找了个大包来收拾。
应予漠然地看他清理,残留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了,原来他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远不是她预设的那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想凝固却不由心。
易濯提起包,稍等了等才回身问:“你还有没有要对我说的”
应予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想着一句话。她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就当我没有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易濯不用深想便回忆起那句话不要离开我。
他瞥过墙上的钟道:“就算我做出解释,你又能信多少,可能我们连这段时间都不会有。我能重申的是我没有利用过你,不管你信不信。”大门开了个缝,他对着铺满午后阳光的窗台说:“不出现在你眼前是不可能的,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希望你尽早习惯。”
语落之后门被关上了,应予面对的只是冷硬的门板。
门后是一阵杂乱的响声,易濯脚下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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