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整的红木桌椅便齐刷刷地跳进眼帘。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投射进来,照在法国式的落地长窗面上,也照在闪着红木光泽的红木桌椅上。米黄色的厅门敞开着,应该是檀木或者榆木材质的,总是能够闻见空气里一阵又一阵淡淡的清香。
他们并不是最早到达的,早就有许多人先于他们到达,现在正坐在椅子上或者站在窗前等待着。宦淑跟着凛昙上前,预先对到来的人做了一番交谈和了解。个个都西装革履的,原本是十分严肃正式的模样,但凛昙同他们寒暄几句过后,他们脸上的阴霾和严肃之气便立即消散褪去,笑意舒展开来。
“他们之前一定是熟识的,而且交情不浅。”宦淑心内暗忖,同时低头对他们礼节性地笑了笑。而他们,看在凛昙的面子上,亦是极其有礼地回报以一笑。
“真是个漂亮的花瓶。”他们心内的声音暗自说道。
一位位地寒暄过后,没多久戴倩凝便庄严威武地走了进来,会议正式开始。“但凡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迟到的权利也并不是人人都拥有的。”一位女士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宦淑听罢不语,只是在凛昙的近旁坐下来,迅速摊开了文件夹。
谈论的议题有些许偏政治化,原本计划的是讨论经济融资方面的议题,但综合各方的意见来看,却是于政治层面多有涉及。简略阐述ears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从经济特区的设立,沿海沿江城市的开放,经济带和经济圈的形成到如今改革的春风吹遍祖国大江南北;从引进外资到把外国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引为己用;从把发达国家的先进商业模式引进发展中国家,作为一种经济上的批判继承和适时创新,到走出富有集团自己特色的发展道路宦淑屏住了呼吸倾听着,她觉得,赴会人员里一定是混杂了上海哪个区的区长或者是哪个部门的部长。
会议的红木桌是长方形的,戴倩凝坐在靠近法国式落地长窗的一头,神色俱厉。阳光透过紫水晶式样的薄纱窗帘照射进来,照在她深黑色的衣襟上,黑中现白的齐耳鬈发上,神色俱厉的脸颊上,无论会议上的人怎么百般刁难,她倒是都能够对答如流应付自如。宦淑神经紧绷,在记录簿上奋笔疾书,“不愧是铁夫人。”她心内暗忖,脸上浮起了不经意的赞叹之情,这样的情感通过中枢神经传达到手上,连笔尖也有了灵性。
这样的灵性持续生长着,不受干扰,直到它旁边的人站起时,它才轻微地震动了一番。他的言论和观点是迥异于他人的,像一股新鲜的血液注入了会议的心脏和体内,他带着发达国家先进的经济思维和商业思想,更深层次地提出:“应从当下的经济形势出发,在原有的经济融资业务基础上增添信贷保险、银行经融、证券投资等新的融资业务。原因很明显,在人口老龄化愈来愈严重的发展中国家,光有政府的医疗保险和其他各项零碎的社会保障体系是远远不够的。当然,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不信任政府的行事政策或者是有意违背政府的办事宗旨,而是因为,从一个商业家的角度出发,这一个问题的许多方面都还有合法的利益可图可谋。”
会议上的人轻声赞叹,宦淑听他声色如常地继续说下去道:“人都是期望有多一点的保障,尤其是在一个国富先于民富的国家,这种期望便表现得尤为迫切。不管是经济上的、生命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保障,对人这样一个容易孤独的物种来说,他们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求着更多层次的保障。事业上的资金周转,生活中的房贷、住房公积金,青年父母为子女后代留的教育基金,老年人替子女成家立业准备的结婚基金,事业起步的第一桶金,当然还有养老基金,生老病死意外伤害的治疗资金等等,都是一种无形之于有形的保障,不可或缺。政治、文化、精神甚至是思想,以纸币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金钱来作为一种物质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媒介,在经济的漩涡里,日复一日分秒不息地运转流动着。或许,从更加实际和世俗的角度来审视,人类所进行的一切物质上的生产活动和精神上的生产活动,都是经济漩涡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质点。要想抓住这一个个微渺的不起眼的质点,就必须多点开花,深度发展,而不是一枝独秀,吊死于一棵歪脖子树上。”
这倒是“独秀”和“万花”的区别,“特色”和“多点”的区别,赴会人员各抒己见,但具体还得由戴倩凝定夺,宦淑心中暗道。可当回想起凛昙在会议上提出的观点,与自己心中所要表达和言传的思想竟有几分相似时,宦淑不禁笑了一笑。
她依旧在记录簿上奋笔疾书,但是气氛却似乎瞬间活跃了起来,她不再感到全身压抑,心绪紧张,凛昙的发言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洗涤了她心头的压抑和紧张。她暗忖,一定是自己夸大了它的魔力和功效。她宁愿从其他方面来考虑,因为这不是国际上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谈判会,所以气氛也不像那些领导人会晤、人大代表会议召开那般庄严肃穆。她亦有闲暇的时间,在棕色皮夹的扉页里,藏匿几朵黑色签字笔随意勾勒出的白玉兰和梧桐叶,形状极其地微小,原本以为可以深藏不露地隐匿着,却不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趁着休息的时刻,凛昙要前来兴师问罪。
晴好的天气,阳光照耀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窗外是明亮耀眼的景色。赴会的人都分散了在各处休息,宦淑站在窗前,手捧着会议记录薄,添补疏漏的议题和内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她的脸上和波浪卷发上,金灿灿的色彩,仿佛在她的全身镀上了一层黄金,耀眼,高贵。
“宦淑小姐,你可一直都是个很出色的倾听者和记录者。”凛昙走近她的身旁,笑道。
“凛昙先生,你也一直是个很出色的领导者和发言者。”宦淑转过头来,亦是笑着对他道。
“跟我说说,宦淑小姐,你听到或者记录的都有些什么”凛昙低头看她手中的会议记录薄。
“说实在的,凛昙先生,刚刚听到的我都要忘记了,能否请你再复述一遍”宦淑拿着会议记录薄,笑问他。
“法郎,日元,港币,欧元,美元,人民币宦淑小姐,你简直要把我的记录薄变成计算汇率的草稿纸了呢。”凛昙接过那本厚厚的记录簿,看见页面上被宦淑糟蹋得乱七八糟,便略有不满。
“对于会计师来说,就近选材迅速计算,得出答案,从来都是个上佳的选择。”宦淑笑着道。
“这里面写的全都是你的经济思想,或者说是与经济有关的谈话”凛昙又问她。
“当然。”宦淑回答。
“包括这两瓣白玉兰以及这几片梧桐树叶”凛昙继续追问。刚刚在发言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早就瞥见了它们。
“它们也可以被包括在内。”宦淑笑道,她的波浪卷发上洒满了太阳明亮的光辉。
“宦淑小姐,缔造者的绘画技术并不高超。”凛昙笑道。
“凛昙先生,鉴赏者的鉴赏能力也不高超。”宦淑回应道。
“是谁画的这样潦草旁人都要认不出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凛昙继续笑着道。
“是麽但是,我已经在旁边为它们附加了文字说明。”宦淑狡辩,并用涂着浅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示给凛昙看。
的确,画得太不像样,怕是日后连自己都要辨认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了,也就只好用文字作为说明,还画了几个箭头与之配对。
“宦淑小姐,你选取的名字倒是很漂亮,白玉兰,法国梧桐,都是些神圣高洁的植物名称。”凛昙合上了会议记录薄,盯着宦淑的眼睛道。
“凛昙先生,我只不过选了几个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植物名字而已,算不上神圣高洁。”宦淑把文件夹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我要好好问一问它们的缔造者。”凛昙笑道,脸上是一道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
gu903();“实在抱歉,我只为它们取了名字,却并不知缔造者为何人。”宦淑一脸无知地回答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