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宦淑。”宦淑应声回答她道。
“噢对对对,听楼层里的人说起过。”巴耶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语气里带了抱歉的声调,半晌才接着道,“天天在酒吧见这么多客人,连客人和邻居的字都要混淆了。”
“你唱的还是俄罗斯的民族歌曲”宦淑避开了“客人”那样敏感的字眼,向巴耶娃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巴耶娃听罢,便从嘴巴里吐出几口烟雾,整张脸的表情像是追忆往昔的时光一样,惆怅道:“现代人的音乐鉴赏能力真是越来越卑下和低贱了,放着好好的经典歌曲不听,非要听什么非主流的摇滚音乐和嘻哈乐曲,那哪里算得上是音乐”说话间她又咳嗽了几声。
“我倒是挺喜欢俄罗斯民族歌曲的,像天鹅湖、喀秋莎一类的,简直是经久不衰的经典曲目。”宦淑把头离对方的烟头远了一点儿,她不喜吸食二手烟。
“也就你”巴耶娃又干咳了几声。宦淑拍她的脊背也止不住咳嗽,于是便从她手里夺过烟头,在潮湿的地面上踩灭了。巴耶娃应该是体力不支,并没有反对或者叫嚷。
“你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确定不进医院或者另搬一个居住的地方”宦淑趁着巴耶娃不咳嗽了,便又问她。
“我今年结婚。”沉默了半响之后,对方才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那很好。你可以跟着换个居住的地方。要是女葛朗台天天这么催我,我也是受不了。”宦淑道。
“你不应该住在这里。”巴耶娃终于在床榻上安静下来,不急不缓地说道:“住在这里的不是市井小民就是底层的无知人民,吃饭说话都是一股乡下气息。吃进去的是白花花的米饭和香喷喷的肥肉,可是蹦出来的却都是肮脏的字眼和粗鄙的话语,你学识渊博,气质高贵,你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住所,一个可以陶冶你的情操,培养你的性情的优雅的住所。你一定可以在那样的住所里有更好的发展,更好的前途,更光明的人生。你有这样的资本,你还年轻,还清洁”当她说出“清洁”两个字的时候,宦淑心中微微震撼了一下,她感觉,巴耶娃那悲戚的语气就好像是表明说话者已经被埋没到污泥当中去了。
宦淑在凳子上移动了一下身子,听她继续道:“你完全可以搬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居住,搬到一个更温暖整洁的地方去居住,不用在这狭窄潮湿的破屋子里挨日子,真的,你不需要。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学识和资历,我一定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像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一样”
“也有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君子。”宦淑替她做无力的辩解。
“只是一副莲花君子的空壳而已。”巴耶娃苦笑道。
宦淑听罢,怔了半晌之后才站起身来,去看窗外滴滴哒哒的梅雨。它们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天空中掉落下来,敲打在浓郁苍翠的梧桐枝叶上,在雨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一颗又一颗的雨珠儿在叶面上打滚、翻腾。
她不言语,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急切地想要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知于某一个人。凛昙是知道她请了病假的,他也问候了她,说要来探望她。
但是宦淑谢绝了他的好意。她告诉凛昙,家中有事需要返回湖南,她暂时不能见他。
她就这样把自己的思念掐断在终日不休的梅雨当中。
“任何在这里生根发芽的爱情果实,都是沾染了浓郁的铜臭味道,金钱的光芒照耀着它们,使得它们那原本肮脏的不堪入目的嘴脸虚伪并且完好无暇地呈现出来。深夜,那一只只活跃在外滩的黑精灵,会在东方明珠的灯光尚未亮起的时刻,就开始梳妆打扮,涂脂抹粉,等待东方明珠最光亮的那一刻,她们便会粉墨登场,款款走来。你或许不相信”巴耶娃看出了宦淑的心思,便带着一种教导人的语气和神态道:“她们的武器多着呢,她们可以用自己的胸前丘壑,亦可以用自己的娇羞婴语,加上几个香艳的红唇印,稍微蹙一蹙眉角,浅浅一低头,便可以置身于金钱的怀抱里嫣然巧笑。当东方明珠”
“举行婚礼的地点在哪里”宦淑打断了巴耶娃的谈话。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侮辱东方明珠,或者是用带有污秽性质的词语形容东方明珠。
“莫斯科。”她笑着道,显然是看出了宦淑面部不愉悦的神情,便带了几分握手言和的神气。
“倒是个威武漂亮的城市呢。”宦淑道。
“是啊,回想起莫斯科,脑海里就总是浮现出一列列的军队和战车呢。一切都是那么地威武漂亮,就是路程太远了,我可得提早收拾行李,不然来不及。”她又道。
“那我不打扰了,你自己保重。”宦淑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你也保重。”宦淑听到,对方的声音从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飘来,虚幻飘渺的,像是将死之人的嗓音一样。
她的内心挣扎着,她的喉咙哽咽着,她没有使自己的眼泪流淌下来。
她一步步走出了那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巴耶娃便搬走了,但她没有收拾行李,所有的行李和家私都还留放在房间里。宦淑怀疑,她可能去了遥远的莫斯科,也可能奔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那地方或许叫天国,是安息的地方;或许没有名字,也是漂泊的地方。巴耶娃还是没有交付清房租和水电费,“女葛朗台”对于此事十分气愤,把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了之后,她立马便新招了一个租客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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