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给葬送了。
“少元帅。”郑副官候了一会儿,没听着屋里的动静,便悄悄往门里探望,只见穆世勋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勺子,两眼盯着勺子里的米粥,脸色阴鹜得吓人,听得郑副官唤,蓦地一眼扫过来,郑副官立时浑身一激灵,退后一步,行了军礼,禀告道:“方才安琪小姐来了,大帅请她喝茶,此刻人在花厅里,大小姐也在。”
“嗯。”穆世勋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勺子一丢便起身出去,郑副官跟在后头,抬眼瞅着穆世勋的侧脸,不免心下喟然。
以前的三少,虽摆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然而现在的三少,总在不经意间散发一股戾气,喜怒无常得令人望而却步。
这样的三少是极陌生的,但又叫人莫名的揪心。
所幸,世上少的是盖世英雄,却不乏解语花。
穆世勋的脚刚踩上楼梯,花厅的方向便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那个老外看中我选得瓷器,又见我一个姑娘家好欺负,便同我一个劲儿得理论,说什么是他先看到的,硬要我把瓷器让他。。。哼,我就跟他说了,先看到有什么用,谁先付账谁就是瓷器的主人”
方安琪一边说笑,一边兴致勃勃地展示她带来的整套欧式宫廷茶具和法国薰衣草茶,穆心慈端着描金白底玫瑰花纹的茶杯,面带微笑,时不时附和着,气氛十分融洽。
“老三来了。”穆宗淳瞧了穆世勋一眼,眉心微蹙:“怎么起得这样晚,叫客人好等。”
“三弟勤于公务,昨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半夜了。”不等穆世勋开口,穆心慈便抢道:“结果回来了也不紧着歇息,只顾埋头处理公文呢,眼看天就要亮了,郑副官去催了好几次才肯睡下。”
“三少真是辛苦啊”方安琪竖起大拇指,正色道:“无论是上了战场还是下了战场都是一股子拼劲儿,依我看三少该改名儿,叫拼命三郎”穆心慈噗嗤笑道:“这绰号倒是贴切。”穆宗淳闻言也是面色稍霁:“总是日夜颠倒对身子不好,别仗着年轻就透支体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穆心慈接话道:“父帅所言极是,如今三弟肩上的担子重,可得把身子养好了。”说着便叫吴妈端上一碗燕窝来。穆宗淳唔了一声:“不如叫吴妈弄些补膳来,看你现在瘦得。”穆心慈便应道:“我这就吩咐下去。”
“谢父帅关心。有劳大姐了。”穆世勋接过燕窝,在穆宗淳边上坐定,穆心慈兀自笑道:“三弟跟我客气什么。”穆世勋并不接话,低头舀着小汤勺往嘴里送,名贵的食材落入口中,只觉索然无味,所幸穆家人吃东西时不用说话,他慢慢吃着燕窝,神思便游离到九天之外去。
又是一年金秋。院子里丹桂飘香,许是因开得迟了,那花香似也透出一股清寒来,新建的小竹林一眼望去依旧根茎挺拔,只是叶子渐渐泛黄,不像夏天时秀骨饱满,鲜翠欲滴。
穆世勋望着竹林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静下来,未及抬头,便听得穆宗淳道:“老三年纪不小了,该办的事儿就该办了。安琪,我都与你父亲说定了,过年之前,就把你迎进来。你觉着怎样”
方安琪难得脸红,偷偷瞟了一眼穆世勋,见他一声不吭,心下略有点失望,但她很快抹平了那丝情绪,毕恭毕敬地回道:“父亲早已问过我的意见,我真心觉着能嫁进穆家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所以,我就一切听大帅吩咐了。”穆宗淳显得很满意:“好半点儿不扭捏,我就喜欢你这股爽快劲儿”穆心慈附和道:“是呀,安琪的性子还真是合了我们穆家的将门之风呢。”
这边厢说罢,似是才想起穆世勋来,穆心慈堆笑道:“三弟,怎么不说话喜事临门呢。”
“父帅,军务上有几件要紧事。。。”穆世勋才开了个头,穆宗淳便沉了脸,起身道:“军务上的事,跟我去书房说。”
穆世勋不得不跟着穆宗淳上了楼,书房门一关,穆宗淳转身抄起一叠文件砸向穆世勋,咬牙冷笑道:“都两年了,还忘不掉那个小狐狸精你真是愈发出息了”
穆世勋看着一地凌乱纸片,不出声。穆宗淳瞪着眼,继续骂道:“两年了。。。两年里你话都不跟我多说一句,我知你怪我,就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给你时间悼念,我不来管你但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选了,一个大男人就得当断则断跟个女人似得拖泥带水,你还是我穆宗淳的儿子么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千万江山就在你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已什么都有了,一个莫盈算什么何况她已死了两年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还要疯给谁看要是你实在恨不过。。。”说罢拉开抽屉掏出一把枪,啪地按在桌上:“有种你索性一枪毙了你老子我,就当是泄愤”
“她真的死了么”穆世勋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开口:“地库里所有的女尸都被我翻了出来,并没有她。”
那时穿旗袍的女子不是她,虽然已被炮火击飞的乱石砸得面目全非,但他很肯定不是她,那是他曾揉在怀里珍在心里的女子,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然而他带队在地库里搜了整整三天,翻遍每一片砖瓦,拼凑每一截残肢,却都不是她。
甚至,连白静江的尸体,他也没能找到。
这两年来,有一个念头如毒苗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疯长,令他心潮澎湃也令他惊痛莫名,只因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得不回她了。
渐渐地,他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往往前一秒还平心静气,后一秒便阴沉起来,搞得身边人如临大敌,他知道自己是变了,曾经也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然而到头来才发现,他把自己囚入了一个自己编织的牢笼里,再也挣脱不开。
“我很肯定,她不在地库里,白静江也不在。”穆世勋紧盯着穆宗淳:“两年前我便同父帅讲过,起初父帅还派人追踪来着,但没过多久便消停了。。。您一直没能给我个说法,究竟是为什么”
“当时地库都被炸平了,就没见半个人出来,多查有什么可查的再者既然斋藤一刀死了,我的心结便也解了,那会儿正忙着打仗,人力物力都极有限,旁的细枝末节我哪顾得上。”穆宗淳说着说着有些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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