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应该知道,这后宫之中并非只有您一个嫔妃育有男,而想坐那个位子的娘娘比比皆是,首辅大人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希望娘娘过得好而已。”何林道:“还是您觉得,在皇后和贵妃手下讨生活,比当太后让您开心”
迟德妃似乎被他这句话吓到,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又低下头去,抚摸自己的小腹:“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太后不太后,我只是想让它平平安安地生出来,男孩女孩都无所谓。”
何林的腰躬的狠,他凑近迟德妃,殷殷劝慰道:“倘若别无他路可走可就罢了,既然又好的选择,娘娘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迟德妃没有抬头,只道:“你让我想一想。”
何林也不逼她:“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娘娘想通了,随时可以召见奴才。”
迟德妃一直一直低着头,直到他离开,才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泪掉落下来,落在她抚摸小腹的手上,从指缝间漏了进去。
贪欲是一头可怕的兽,会将人从头到脚的吞噬,哪怕是一点骨渣都不会留下。而她似乎已经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条路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归途。
太后太后
孙知良应邀去见迟德妃的时候,她还在圆桌旁坐着,桌上一个描了粉色桃花的瓷杯,杯沿上留着一个唇印,残缺而浅淡。
迟德妃将殿中的侍女屏退,对他抬起头:“孙公公。”
孙知良敏锐地觉察出她情绪不对,因为没有出言嘲讽,只对她欠身行礼:“德妃娘娘有何吩咐”
迟德妃眼眶边的泪痕已经干涸,她盯着孙知良,嘴唇抖了几抖,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公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吗”
孙知良诧异道:“他”
迟德妃道:“他孩子的父亲我想再见他一面。”
孙知良的表情迅速结冰变冷:“老奴不明白娘娘再说什么,这孩子的父亲,不是陛下吗”
迟德妃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孙公公。”
她说着,竟然屈膝跪了下去:“请让我再见他一面,求您,就一面。”
孙知良讥讽道:“娘娘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不会是动了真情吧。”
迟德妃闭了闭眼睛,对着他低下头去:“这一面之后,我将终身不再见他,公公,求您。”
孙知良看她凄切的表情,好像受尽了千般委屈,终于忍无可忍地崩溃,就连他都忍不住动容,心生恻隐,不由放软了语调,弯腰去扶她:“娘娘这是何苦,您先起来。”
迟德妃顺从地被他扶起来,又道:“求您。”
孙知良将她扶到桌边坐下,道:“娘娘难道会以为,在您受孕之后,那个人还能活着”
迟德妃浑身一抖,唇上血色迅速褪尽:“你你说什么”
孙知良道:“老奴告退。”
迟德妃又猛地站起来,追了两步:“孙公公,你在骗我对不对孙公公”
但孙知良已经走出了殿门,对那宫女道:“看好德妃娘娘,倘若娘娘有半点差池,唯你们试问”
守在殿外的宫女闻言,急忙进殿去,看见迟德妃失魂落魄地站在当地,眼眶通红,面色惨白,脸上脂粉凌乱,说不出的狼狈。
那个年轻的侍卫迟德妃闭上眼睛,又想起他方正的下巴,泛青的胡渣,那样一副好相貌。
不知道你可曾娶亲,可曾有子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腹中留下的这点血脉,会让你高兴吗
虽然他会冠上别人的姓氏,并且永世不能承认你才是他的父亲。
第百四七回人之死重于东岳山上
不知什么原因,九公主这两天过得有点与世隔绝,她接到茅绍均被押送回长安的消息时,茅总兵已经在曹德彰的授意下,以“污蔑命官”之罪被打了整整一百大板。因为行刑的人是锦衣卫,所以这一顿按理说应该打掉命的板子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茅总兵虽然不能再活蹦乱跳,但总归是保了一条命下来。
九公主听到这个神一样的罪名时就开始上火,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手劲之大,让桌上的碗碟都跟着跳了一下:“这是内阁的意思”
承钧点头道:“是。”
九公主怒极反笑:“哈,真是好理由,污蔑命官,且不论是否污蔑他,就只说他是命官,难道茅绍均的总兵官印是萝卜刻的不成”
承钧道:“殿下,如今锦衣卫已经对茅总兵上刑了,您说什么都晚了。”
九公主怒斥道:“陈科好大的胆子,锦衣卫应该听命于皇帝,曹德彰算什么东西”
承钧弱弱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让陈大人直接与曹首辅敌对吗”
九公主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的确是有点难为人,于是也就没提这一茬,只对承钧道:“你去太医院去一些镇痛养生的药膏,再带上一些布帛,我要去一趟诏狱。”
诏狱是锦衣卫的直属监狱,按理说锦衣卫是不再三法司之内的,但令人惊奇的是,锦衣卫的权限却远远超出了三法司的范围,人家不仅有监狱,还能自行审案。当年孙常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曹德彰与孙知良还是一对黄金搭档,在曹首辅的授意下,诏狱里关过并且弄死的一二三四品大员简直能组成一支卫队。
九公主自从进诏狱大门就开始皱眉,那些扑面而来的腐臭,地面上滋生蚊蝇的小片积水,还有墙上灰褐色的痕迹,似乎是陈年血污。
陈科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紧锁的双眉,低声道:“公主请去大堂稍带,臣将茅绍均提来见您。”
九公主摇了摇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帕,捂在口鼻上:“我自己去见他,带路。”
诏狱的狱卒跟在两人后面,此时出声道:“今日一早,也有一位大人前来探望茅总兵。”
九公主侧了侧头:“哦谁”
狱卒道:“是恪勤伯,给茅总兵带来一副蛇胆镇痛。”
九公主的目光立刻钉在陈科身上:“茅总兵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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