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原来是聚玉山庄的薛公子。”一名精瘦的老者从侧台走出,急急抱拳施礼,想来应是出面平息事态的白梨社老板。
“聚玉山庄”章无技望向白衣薛公子手中悠然摇动的折扇,“聚玉归海”四个大字墨韵闲雅。
“张老板,贵社怎么就编排了这么一出不入流的戏码,既不叫好也不叫座,害得七岁红夜夜在台上顾影自怜。依我看,还是早些另排新戏吧。”薛公子阖上折扇,对着寥寥无几的宾客一番指点,指到章无技这边时,忽而停住。
章无技与那双如冰的凤眼对视着,拼着一股狠劲儿不肯先移开视线,心里不爽道:这小公子真是年少轻狂,长得俊俏就可以乱放电吗我偏不晕
“薛公子容禀。”张老板急燎燎拉回薛公子的注意力,满腔委屈道,“郑有涯乃仁义金刀传人,早已侠名天下,如今与发妻退隐江湖,可谓鹣鲽情深。丰雪衣是为天都派玉女掌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们二位都是江湖上的侠士,我白梨社小小一个戏班是断不敢冒犯的,更别说编排这金刀侠结新欢,杀发妻,对抗武林公义的荒谬戏码呀。”
“苦哇”戏子本易动情,台上的七岁红闻得老板一番言语,不禁掩面啜泣,“我七岁出道,演绎人间悲欢离合无数,最最痛恨的就是狐狸精拆散恩爱夫妻,如今却无奈要演这样的狐狸精”
红角儿一哭,本已退至幕后的戏子皆涌上前台来宽慰。
章无技放眼望去,一干画着脸谱且提枪夹棒的龙套,想想应是些维护武林公义的江湖人士角色,方才“七岁红”凄绝自刎,应是他们的舆论所迫。
“红哥儿莫伤心了,我虽演了个糟糠发妻,却还不是落得个被夫弃杀的结局”一个乱髻粗衣的男伶舞着兰花爪挤上前相劝。
“珠哥儿,你不过就跑跑龙套眨眨眼的功夫,倒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啊。”“七岁红”这一句阴阳怪气,也不知是宽慰还是讥诮。
章无技看着那个“猪哥儿”,有股杀人的冲动:我章无技这个角色居然是个一眨眼就被丈夫杀了的龙套好吧好吧,龙套你也找个像样点的啊,瞧那一脸作奸犯科的恶婆样儿,分明在额头上写着“我该死”嘛
“薛贤弟,你走得也太快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又来一个章无技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头戴羽冠的赭衣青年慢慢踱来,身后两名仆从抬箱随行。
“司徒庄主”张老板颤颤巍巍,几乎要叩头相迎。原来这一位才是聚玉山庄的说话人。
“司徒少卿”章无技舌头一溜,便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点薄礼,应该足够张老板购置新戏的行头了。”司徒庄主满脸淡漠,一挥手,两名仆从便将箱子呈上,打开,明晃晃的银条,码得整整齐齐。
张老板略有所动,旋即又一脸纠结地踟蹰道:“司徒庄主”
“司徒大哥,你莫为难张老板,他一班老少行走江湖,看得也不只是一家人的脸色。”薛公子颇为体恤地握住张老板轻颤不已的右手,宽慰道,“淮州城山高林密,常有猛虎出没,你一班老少搭台唱戏,实在是战战兢兢。此时春寒未散,七岁红他们接连夜唱,难免寒邪入体,总有个头疼脑热不是鄙庄小小意思,全为班中老少置衣采药,还望老板不要推辞。”薛公子言罢,抽回白兰似的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张老板早已缩成一个拳头的枯手。
又是“猛虎”,又是“寒邪”,薛公子一字一句敲打着张老板,章无技隐约觉着,这又是一个心思缜密的“聪明人”。
“白虎帮、聚玉山庄,本是并立淮州的两大门派。只可惜,如今的聚玉山庄沦落到要为常有猛虎出没而不安了。”不知何时,展青阳已退至灯火阑珊的角落,独自在阴影中低语慨叹。
章无技听力超群,早收声入耳,她走到展青阳面前,低低坏笑道,“展青阳本是缁衣教坛主,只可惜如今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了。”
展青阳一愣,带着一丝气恼,冷冷道:“你是在为谁出头呢是司徒庄主,还是那位一脸病容的薛公子”
章无技的眼神陡然间注入一丝哀伤,不假思索接口道:“司徒少卿是郑有涯的朋友。就当是为外子出头吧。”
郑有涯,每当这个名字出现,这女人眉眼间的灿烂都要笼上一片阴云,展青阳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暗了几分。
说话思量之间,司徒少卿已和那名薛公子一道,带着仆从大步而去。台上的戏子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狂态,越过一脸隐忧的张老板,朝那装满银条的箱子奔去。
“七岁红”激动得姿态全无,瞪着猩红的贪婪之眼,抱着一摞银条与众人推推搡搡。
望着毫无美态的“七岁红”,章无技觉得心像是开了个口,曾经那些美好的梦想牵牵连连一并掉落。当时叹为天人的“七岁红”,曾经满心崇拜的朱晚照,都在斗转星移间走了样。
视线忽而失焦,七岁红双颊的胭脂渐渐晕开,仿佛丰雪衣的一臂猩红,章无技由心底生出一丝害怕,怕得她不敢接近任何与真相有关的事物,毫不犹豫地抽脚离去。
凉风冷月,章无技抱着双臂,闷头行走于黑漆漆的街道。就连青梅竹马的叶无招,都能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郑有涯,再相见的时候,你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呢不觉间,彪悍的女人再一次眼眶湿热,不争气地抽着鼻子。
“这位姑娘,你可是着凉了夜风幽寒,以后晚上还是不要出来看戏了罢。”
沙哑而又沉郁的声音随着寒气飘来,章无技猛一抬头,惊道:“薛公子”
“正是在下。”薛公子一身白衫,踏月而来,沉声道,“姑娘,聚玉山庄有一事相求。庄主与郑有涯郑大侠相交多年,坚信他的为人之道。此番白梨社杜撰中伤,背后怕是另有阴谋,还望姑娘明辨是非,不要再去捧场。小小意思,还望姑娘笑纳。”言罢,薛公子递上一个精致的胭脂盒。
“送我的”章无技刚接过胭脂,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夺去。
正是刚刚赶上的展青阳,他玩着胭脂盒,笑道:“据说这聚玉山庄的胭脂,当初是给死人用的,你还敢要吗”
“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这位兄台有何必要执着于陈年旧历呢”慵懒淡漠的声音传来,接话的正是才赶来的司徒少卿,身后跟着两名摩拳擦掌的仆从。
冷风嗖嗖,眼见着聚玉山庄的仆从就要仗势欺人,章无技猛一咳嗽,朗声道:“呃,那个司徒老弟啊,你还认得我吗”
“姑娘你是”司徒少卿微微凑前,却忍不住抬起袖口掩住鼻子。
章无技一愣,旋即抬起胳膊使劲儿嗅了嗅,好家伙,将近一个月未沾水的人肉味,还真是“香浓”无比,再看看身着净衣的司徒少卿与薛公子等人,急忙后退一步与展青阳并肩而立,意在壮大“污衣派”的声势。
“捂什么鼻子啊我是你大嫂章无技”章无技没好气叫道。
“大嫂你是郑兄的夫人”司徒少卿倏然瞪开了无神眯眯眼,仆从甲颇为贴心地点着一只火折子,照向章无技的脸。
其实,司徒少卿也只见过章无技一面。当年他奉帖参加郑有涯的婚礼,分别多时的好友一朝见面,自是有说不出的欢喜,直至宾朋散去,郑有涯还是拉着他恣意狂饮。夜渐深沉,新郎倌华丽醉倒,他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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