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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郎瞧他眼神又是绝望又是可怕,心知此时他身心俱疲,只怕他情绪激荡,心神俱毁,惊道:“你切莫焦燥,我将一切讲与你知晓便了当日见你之时,我并非鬼魅,而是生魂。”刘宸英听他语调柔和无波,略略平静下来,惊问道:“生魂”十九郎黯然点头,道:“我重病缠身,鬼判已至门前。幸而我死去的父亲前生修行,今世结缘,在阴间已与鬼判结成了换贴弟兄。因此鬼判与了我一日宽限,让我魂离肉身,自阳间寻一阳气旺盛的生人前来,为我挡住生死门,便能躲过死劫,复添阳寿一纪。”刘宸英愈听愈惊,急问道:“你那日如何不与我说”十九郎抬眼瞧他,一点哀伤,只在眉间,却不肯付诸与口。刘宸英瞧他神色,已然明白,惨笑道:“不错,你能引乐天诗为我开解,岂肯为了自己的性命,误了荆襄黎民”他抚着十九郎苍白面颊,低声道:“可是你呢我我们日后又当如何”

gu903();十九郎呆呆地瞧着刘宸英,见他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不肯松手,沉默一刻,终于小声问道:“我当初为迷惑你而来,你为何不恨我”刘宸英一愣,十九郎轻轻挣开他,道:“痴缠最苦,刘君切莫再作这等无谓伤怀之事。”刘宸英怔怔地看着他,见他转身要走,连忙上前,正想拉住他的衣袖,不料身子一动,便惊醒了过来,原来方才的对答,尽是南柯一梦

刘宸英站起身来,瞧着那棵棠梨树呆呆出神,心道如今自己虽然梦醒,却为何还在这人世之间,砺不断相思苦辛

他呆立良久,终于自棠梨花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方登程回返荆州。

其后的数年间,刘宸英偶有公务,经过房州,必至荒野寻踪,但无论季节是晚春还是初夏,他俱不曾再见过这株棠梨树繁花似锦,花落如雨的模样。而他带回家中,种在院里的那根枝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抽枝发芽,也始终不见花发如雪。

刘宸英年纪日长,自有人上门提亲。他虽父母已亡,却有兄嫂,多为他张罗,他却万般不肯。兄嫂奈何他不得,只好与他分门别户,令他另外过活。他既孤身一人,没了约束,便更无所顾忌起来,日日还家,便守着院中棠梨树浇水松土,饮酒作诗,时人呼为“树痴”。

又是一年夏至时分,其兄上门与其相谈,见他又在棠梨树下自斟自饮,怒道:“你已经不死不活地过了十年,纵有多少烦难,也该自家解了,难道还要这般下去不成”

刘宸英抬起头来,奇怪地微笑,道:“不错,多少烦难,也能自解。但譬如花树不发,人死不能再生这样的事体,兄长可有法子相解”其兄怒道:“你疯疯颠颠地说些什么这棵花树被你侍弄了十年,哪有不开花的道理”刘宸英一惊,抬起头来,便见青翠欲滴的枝叶间,果有淡青色的花苞,羞答答地缵在枝头。

心中狂喜,跳起身来,抱住兄长叫道:“大哥,大哥,它要开花了,它终于要开花了”其兄见他颠狂,倒吓了一跳,哄道:“花树生长,万物生发,都是天道,哪有不开花的道理”却又想起兄弟侍弄这树十年,如今方才开花,倒也算得上奇事一桩。便见刘宸英目光炯炯看将过来,道:“这棵树开花,却不是天道所至”其兄十年不见他这般神采熠熠,竟看得有些悚然心惊起来,不再多说,便告辞而去。

刘宸英也不相留,待掩上门扉,重回院中,便又自房中取出一副杯箸来,摆在树下,斟满一杯,看着花树笑道:“如今可能与我对饮一杯了”

风声簌簌,无数花苞,一枝枝地吐出了花瓣花蕊来,刘宸英醉眼朦胧,便见一只纤长手掌,执起了他对面的那只杯子来。漫天花影之间,那人轻轻微笑,温柔问道:“刘君何以要自苦十年”刘宸英惊喜若狂,一时间竟什么也答不出来。那人将杯子捧至他唇边,他低头抿了一口,握住爱人的手臂,再不肯放,瞧那温柔眉眼,终于道:“十九郎,你不负荆襄,我岂能负你”

第二日,刘宸英兄长再来相探,却见兄弟已不知所踪,惟余院中棠梨花盛放如云。花下席上,摆着一卷文卷,落满残花。其兄呆看一刻,拿起文卷来看,墨色已旧,字迹早残,只剩片诗只句,他心念一动,慢慢读了出来:“殡宫空对棠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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