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在陷空岛众人似乎别有意味的眼光中,展昭走上了码头;说原计划出关后告辞,但既已被打断,多耽亦无益。只有白玉堂和阿敏没有去送行。
卢方望着展昭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对蒋平笑道:“老四,你从前还担心五弟与展昭走得太近,现今不会了吧。”蒋平捋了捋胡子,摇头道:“我总觉得不对劲。”徐庆奇道:“哪里不对”蒋平道:“以展昭为人,就算走火入魔,也不会对敏姑娘做出那样事来。连我尚且不信,老五向来与他亲厚,怎会单凭敏姑娘只言片语便兵戈相向。况且他本就不想与敏姑娘成亲,若果有此事,趁机推给展昭岂不是好,何必动刀动剑的。”
徐庆大笑道:“老四,别的不说,向来亲厚这一条我可是万万不信。他们两个哪次见面不是弄得鸡飞狗跳,你不见五弟好几次咬牙切齿地要打要杀么”韩彰也道:“我昨天还听五弟骂猫来着。五弟本就不服气展昭,或许这次只是找个由头逞些口舌之快罢了。”卢方却摆手道:“那也不见得。我瞧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五弟也渐渐地接受了敏姑娘,因此才有此不忿之举。”
闵秀秀听着他兄弟几个议论,却没说话,而是微微蹙眉,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清楚。
而被他们谈论的白玉堂则正扶着阿敏在院中走动,压根没去理会兄嫂。阿敏虚弱无力地倚在白玉堂身上,低着头绞着手指一言不发。走了几个来回,白玉堂柔声问:“怎样”
阿敏仿佛受宠若惊一般抬起头来,目光有些躲闪,声音也有些惶恐的意思:“五爷,对不住我本不该”她好像不知如何措辞,“我实在是被展大人吓坏了,否则决不会麻烦五爷还累得展大人提前离岛”
“你不必不安。”白玉堂打断她道,声音里有一丝恨恨的,“那死猫早走早好,不为个什么赖在我陷空岛上,成什么话。”阿敏略觉惊讶,问道:“五爷与展大人岂非一向关系还不错么”白玉堂哂笑道:“若是关系不错,他专门跑到岛上来闭关,我何必骂他一整天。”阿敏道:“可那之前,五爷分明常与他”
她看见白玉堂面色一沉,急忙闭上了嘴。白玉堂吁了口气,道:“这是江湖上的事,你不懂的。”阿敏乖巧地点点头,转而道:“我想坐坐。”白玉堂便扶她在石桌边坐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子。白玉堂把玩着阿敏的发梢,道:“阿敏,我很小的时候就来了陷空岛,对金华的事都不太记得了。我大哥又去得早,没人同我说起过我们的事。究竟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呢你爹娘与我大哥是不是很好的朋友”
他边说边看着阿敏的神色,见提到“爹娘”二字时她目中光芒大盛,又倏忽间熄灭,不禁微顿了一顿。阿敏不语,许久方道:“那时候我也很小,婚事是哥哥告诉我的。”
白玉堂等着。但阿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白玉堂的眼出神。
展昭别过船家,并没有往常州去,而是兜了个圈子,沿着松江行了一程。远远地见到个江汊子,对面是青山黝黝,心知没走错路;四顾无人,这才将身一纵,掠将过去。到得近前,见一根儿臂粗细的铁链仍旧牢牢拴在岸边石柱,往那边延伸过江消失在水雾中,不禁长长叹了一声。
这个地方,他是死也不会忘的。
怔忡半晌,展昭飞身而起,足尖在铁链上点了一点。铁链长期悬于水面早已生锈,倒不甚滑,只是晃动得颇为厉害。展昭吸了口气,顺着铁链直向对面而去。江风灌入他的双袖,带来刺骨的寒意。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比涌起的回忆更冷。
那双傲然的眸子在水中半合,风流潇洒落得个狼狈不堪,红肿的双唇说不出话,就连握剑的手也颤抖不休。哪怕已隔了这么多日子,哪怕早已不是当初的势不两立,依然能感受到那时他心中冰凉的失望。
展昭知道,关于这件事,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自己,更没有原谅过他的四个哥哥。他只是不说罢了。
但是旧的伤口不去触碰,是不是就真的会结疤掉落然后光滑如初呢
失神中脚下一滑,差点落水。展昭吃了一吓,急忙将身一沉,勾住铁链,方发现已走了大半,距对岸不过丈许。遂以巨阙在铁链上一拍,借力跃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
从这里走盏茶时分,便是陷空岛的后山。展昭整了整衣襟,辨明了方向,往山上走去。走不了多久望见卢家庄,向旁边一拐,进了林子。到寻得那小茅屋时,天色已经暗了。
茅屋中点着灯,窗影显示晓晓正坐在桌前。展昭悄没声地掩到窗下,贴近了看去。只见晓晓一手捧着个绷子,一手拿着针,却在绣花。那绷子上是一块白布,只有她正绣着的角上有图样。展昭歪着头费力地看着,待到图案渐渐成型,才认出是一只小鼠。可这小鼠不是白的,而是红的。
鲜艳的红线,看上去就像小鼠遍体染满了血。
这块布绣完,晓晓拆开绷子,顺手把它扔到了一边。又取过一块新布,将图样蒙上绣起来。过不多时,这只红色小鼠又已成了一半,而她脚边已堆了小丘一般高的布块。
每一块都是同样的白布,在同样的位置绣着同样的红色小鼠。
展昭看着晓晓飞针走线,又看看那一堆布块,不知怎的竟觉得毛骨悚然。想起她之前和阿敏的对话,仿佛是和自己有什么过节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她。
正想着,忽瞟见晓晓站起身来,急忙往下一缩。却听晓晓悠悠叹了口气,喃喃道:“回不去了阿敏,我们谁也回不去了”
这是她与阿敏说话时的声音,苍老而沧桑,好像已看透了世情一般。展昭偷偷半站起来,见晓晓已转过身去,这才又贴近窗缝。
晓晓看上去很是疲累,整个肩膀都是垮的。她拖着脚步走到柜子前面,弯下腰去。随后传来水声,似乎是在洗脸。过了一会,她直起身,随便抽了一块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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