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来正在打谱,被她这样一扰乱,也继续不下去了,抬头嗔怪:“你怎么把我棋子扔了”
“明天给你找回来就是。”徐太妃心不在焉地敷衍。
太后有些无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姚都使他们还在议事”
徐太妃再次推开窗扇,见对面书室的灯还亮着,点了下头。
“到现在都没个对策,看来确实有些勉强。”太后叹道。
“你是怪我说话莽撞了”徐九英问。
那日她说完那句话,室中一片寂静。良久以后,姚潜长长出了一口气:“臣明白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守城御敌,姚潜还召集梁州诸位守将连夜制定新的方略。这无疑是个极重的负担。昨天见着他,太后和太妃都吓了一跳。姚潜不但一脸疲态,嘴角还起了一圈燎泡。
太后沉吟一会儿,慢慢道:“你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情势不明,我们向河朔求援,他们未必答应。就算最后同意出兵,恐怕也会提出极苛刻的条件。如果能先打场胜仗,不但能表明我们的态度,周旋起来也有底气。只是这样一来,不免让姚都使难做。我有些担心他。毕竟他现在是我们这边最善战之人。若他有什么不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徐九英。之前西川的战事,韦裕和姚潜都分别向她们陈述过,并且特别提到了陈守逸的作用。她不知道徐九英是何想法,但她确实觉得,若是那个宦官还在,姚潜也许就不用独自面对这样大的压力了。
“我当然知道这事不容易,”徐九英道,“只恨我没学过怎么打仗。我要是行,就自己上了。”
太后一笑:“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老实说,虽然我不觉得你愚笨,但我当初也不认为你应付得了这么复杂的局面。可是你一直走到了现在。”
徐九英也笑了:“你这么夸我,倒听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实话实说而已,”太后微微一笑,“我一入宫便是皇后,背后又有顾家支持。即使这样,这些年我也并不觉得容易。你那时的境况比我可难得多了。”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难,”徐九英笑道,“我就是在你们中间制造了些混乱而已。”
“混乱”
“在有青翟以前,朝中各方势力已经形成了某种平衡。让先帝挑拨余维扬也好,让你误会我和藩镇有联系也好,目的都是为了打破平衡。局面混乱了,就会有人猜疑,就会有缝隙产生。这正是我可以填补的地方。”
“所以先帝才不给你名份”太后问。
她曾经奇怪过,先帝既然为徐九英母子有过打算,为何遗诏中对徐九英只字不提。如今听了徐九英的解释,她才对先帝的用意有所领悟。
“先帝倒是提过,我没要,”徐九英回答,“要制造混乱,我就得藏在暗处。太后的名份会吸引太多关注,对我反而是个负担。而且我还担心,一旦我成了太后,你们会有更多的理由架空我。处在更低微的位置上,我也许还能争取更多的主动。”
太后将这来龙去脉仔细想了一遍,轻叹道:“真难为你。”
一个既无学识,又无根基的人,却将他们这群自诩聪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由得她不服。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徐九英道,“我有多少斤两我还是有数的。搞破坏的事我在行,但是真让我管朝政,就是要我的命了。你的能力,连先帝都很认可的,所以我才和你结盟。不过以前你老防着我,我就觉得好笑了。明明我需要你多过你需要我,该担心被踢开的人是我才对,你有什么好防备的”
太后愕然:“这些话你为何不早对我说”
若是徐九英早些坦白,她又何须如此猜忌
徐九英嗤笑:“说早了,你信吗”
太后愣了一愣,刚要开口,却听姚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姚潜求见太后、太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卡了很久,因为要交待的东西比较多。
中晚唐河朔的情况其实更复杂一些,本文为了情节做了不少简化,特此说明。
、第88章网
永庆三年五月二十八日,姚潜夜袭淮西军营。
昭义、淮西等镇虽然都应东平王之请攻打梁州,然而诸镇节帅们彼此之间并不信任,作战时坚持互不统属,安营扎寨亦各自为政。淮西选取的营地更是与其他人相距甚远。姚潜仔细查探过敌营的情形后,制定了突袭的计划。
他考虑得十分清楚。以梁州目前的疲弊,正面交战难有胜算,只能从敌军的漏洞下手。淮西正是最理想的目标。
这个策略也得到了太后和徐太妃的首肯。行动以前,她们亲自为兵将奉酒,鼓舞士气。当天夜间又降下一层薄雾,可谓如有神助。五千梁州精骑以布裹蹄,在雾色掩饰下突入敌营。
这一年来双方交战次数不少,姚潜的战法没少被对方研究。敌将对他的作战方式已形成了颇为固定的认知,觉得此人用兵稳健,并不喜用奇谋。且梁州历经战事,损耗极大,近日已现疲态,在此之前姚潜也有了收缩战线的迹象,显然有采取守势的打算。没人认为他会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选择主动出击。
是以被袭之时,淮西可说是毫无防备。等到营中杀声四起,大部份兵士才从睡梦中惊醒。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即被梁州骑兵砍杀。除了歼敌,梁州军还不忘在营中放火,致使淮西营中不但伤亡极大,粮草辎重也损失惨重。等昭义、泾原察觉异状,匆忙赶来救援,姚潜早已带领兵马从容撤退。梁州军以极小的代价赢下了漂亮的一仗。
初战告捷,拉拢河朔的计划即便提上日程。
清晨凉意未散,州城之内已有一架马车整装待发。
前来送行的徐太妃扶着车辕,用略带歉疚的口吻向车内道:“河北那边就辛苦你了。”
车帘微动,缝隙后露出太后秀丽的面容:“不必客气。”
最初的打算是由韦裕派遣使者,然而诸人思虑再三,皆觉此事关系重大,仅凭韦裕的使者未必能够取信于人,须得要一个有足够威信和声望的人方才妥当。因而最终太后决定亲自北上,面会三镇藩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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