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红玉不解地看向韩世忠。
“元祐党碑。”韩世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很正常,这是你刚出生时候的事。当年,徽宗刚刚继位,重新采用新政,打击旧党,蔡京就怂恿圣上写下这元祐党人碑,并且,将这碑文立于全国各路府州县,是要令妇孺皆知他们的恶名。”
“而且,圣上有旨,不许党人子孙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列名之人永不录用。”
梁红玉的心像秤砣一样,一点一点往下沉。宋徽宗如若知道,这碑上的人,在千百年之后,竟都是为人所敬仰的历史名人,心里会作何感想
眉山苏氏,曾是一家大户族。想当年,欧阳修坐镇文坛,一门三父子,何等荣耀。兄弟二人,一起登科,何等辉煌如今,短短二十年,竟已衰败颓坯。
山坡上,竟然有一家小禅院。走上前去,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广福禅院”,寺中香火旺盛,香客往来不绝。
香火盒子旁的和尚抬头,看见梁红玉和韩世忠款步而来,合掌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所来为何”
梁红玉回礼道:“小师父,我们想要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那和尚生的眉清目秀,一身超然之气。听到红玉的话,说了声“稍等”,就转入内院。过了一会儿,走了出来,轻声对二人说道:“请跟我来。”
那小和尚在前面领路。内院,苍松翠柏,香烟缭绕,有鸟儿在林中叽喳鸣唱。外面虽是吵闹,里面竟然十分清净。行于其中,心中好像有清水洗涤,一片澄澈、明净。
到了厢房,小和尚就合掌离去。红玉追随着小和尚离去的身影,感觉有点熟悉。
韩世忠问道:“你千里迢迢,来到眉山,不是要来找寻故人的么现在怎么在这儿住下了。”
梁红玉叹了口气:“故人,就在这附近。”
夜深人静时,天空只剩下一轮圆月,星星颗粒可数。
梁红玉翻身跃起,走出禅院,走上山路,小跑一段,转入山林中。侧身穿过一个柴门,眼前,就有一溪泉水。倒映着月光,这泉水好似流动的月华,发出柔柔的光芒。
路过泉水,红玉继续向里面走去,直到看见了大小不一三个凸起的土包。土包前面,隐约还残存有香火痕迹,很明显,还有人偷偷跑来祭祀过。
“这一定就是三苏的墓穴了。”梁红玉在心中暗自叹道。可是,墓穴过于简陋,只是几个土包,什么都没有。
到底哪个是苏轼的墓呢红玉又犯难了。“要不,三个都挖了,等回到现代社会,到时候一鉴定就可以了。”这样想着,梁红玉掏出绣蛮刀,撸起袖子就开始了重操就业。毕竟,在现代社会,她可是考古队的,专业挖人祖坟。
“叮”
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而且是从两边同时过来。梁红玉抬头,发现眼前竟然站着白天在广福禅院里站的那个和尚。“阿弥陀佛,施主不可”那和尚缓缓说道。
梁红玉刚想解释,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算我瞎了眼,原来竟是个盗墓贼”韩世忠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刚刚那两个石子,一个是眼前这和尚所发,另一个就是韩世忠扔的,正好撞上了。
“施主可愿意,随贫僧看看这墓地周边”那和尚问道。
都被发现了,不愿也不行了。梁红玉强硬着头皮,跟在和尚身后。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想要辩解:“师父,我只是想要找到苏轼的”
“苏轼的墓穴,不在这里。”那和尚回道。
这回轮到梁红玉惊讶了。她明明记得,苏轼就是四川眉山人。死后坟墓不在苏氏陵园里,又在哪里
“可是,这儿明明有三个墓啊”红玉潜意识里就认为是三苏的墓穴。
那和尚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三个坟墓的主人,分别是苏轼父亲苏洵老先生、母亲程老夫人、以及学士第一任夫人王弗的。”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而苏轼、苏辙他们的坟墓,却不在这儿,而是在颍川。当年,入蜀路远难行,学士逝于常州,叮嘱苏辙把他葬在有小峨眉之称的颍川,十年前,苏辙先生也病逝于那里。苏家一族,差不多都迁往那边了。此地,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听闻此话,梁红玉呆立原地,欲哭无泪。
一直自以为自己历史学得好,没想到竟然是个半瓢水。苏轼的陵墓在河南颍川,自己曾经路过那里,竟还直接错过。白白奔波了几千里,梁红玉一时僵在那里。
那和尚却指引着梁红玉又来到了刚刚进来时所见的那一处清泉处,轻声说道:“施主你看这泉水。”
梁红玉顺着和尚的声音看去,泉水依旧是波光粼粼,清澈可人。“很美。”
“很美”那和尚笑笑,走了两步,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苏洵老先生的字号”
梁红玉愣了一下,她只关注苏轼,没怎么注意苏轼他爹,不过,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苏老泉”在近代社会的时候,她曾听过上幼儿园的弟弟读三字经,里面仿佛有一句“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之类的。
那和尚点点头:“没错儿。老泉老泉,指的就是这汪泉眼。相传,苏洵先生在二十七岁之前,一直没什么成就。一日,他卧于家后面的这汪泉水旁边,忽有所思,回到家里,焚稿奋发,终成大家死后,与老夫人程氏在此相依。”
转过清泉,向另一边看去,竟然是一片松海。松林寂寂,静然无语。
“这是学士为妻子王弗种植的三千棵短松。”
红玉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当年,王弗病逝,苏轼怕她孤单,在此地种植三千松柏,常伴左右。因而,也就有了那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明月夜,短松冈。”男神,当年你种上的那些松树,已经不短了。红玉突然有些羡慕王弗了。如果自己死后,又会有人这样植树相陪吗
那和尚见红玉一时失神,也不打断,过了一会儿,才启唇说道:“二位施主,除却生死无大事,还望怜取眼前人。”说完,递给红玉一个物件,说道:“你要的东西,苏学士和王弗的结发编成的同心结。”梁红玉这才发觉,原来韩世忠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而这和尚,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夫妻成亲,有结发一说。不知为何,这发结竟然在广福禅院。
“为何要给我这个”红玉问道。
那和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还一段尘缘。你若是见到我的生身父母,告诉他们不必找,我还活的很好。”
“你父母是谁”红玉问道。
“南枭北狐。”和尚已经渐行渐远,声音也快听不见了。
“你是谁”
“寂然。”
韩世忠突然一跃而来,问道:“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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