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许是因为那血液的缘故,赵缨络竟然清醒了起来。经过七天的形成,金人和宋俘终于穿过了沙漠。然而,刚送走了一程艰辛,又迎来了另一程的鬼门关。
放眼望去,全都是沼泽。南方多水路,但那基本上都是江河湖泊,很少有这种泥泞的沼泽。一方又一方的沼泽,连接着天际,盈盈地泛着光芒。沼泽的四周和上方还生长着一些杂乱的水草,让人看不出究竟有多深。偶尔有蝇虫经过,沼泽上面便发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么多的沼泽,其中最大的两个名叫兔儿涡、梁鱼涡沼泽地。
宋俘被捆绑起来,被金人塞到骆驼、马匹两侧的兜袋里。然后,金人把这些骆驼、马匹硬生生往沼泽地里赶着。
赵缨络看了一眼那看似宽广无垠的沼泽地,不禁捏紧了月魄的手心,小心翼翼说道:“我怕”
月魄凑到缨络耳边,小声安抚道:“别怕。马背下沉的时候你千万要屏住呼吸闭住眼睛,感觉它上来的时候再抓紧换气。”
赵缨络赶忙点头。没入沼泽之后,月魄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湿乎乎的泥浆过了个遍,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冰凉的沼泽水没入脖颈,没入上身,只一会儿,衣服就全部湿透。月魄与赵缨络手拉着手,她们的身体在这沼泽地中冻的仿若没了知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沼泽地才终于走完。一上岸,金兵清点人数:“又淹死了四个妃子。”
随行的人记载说“地狱之苦,无加于此”,以致人皆病困,直到十几天后到达乌舍时,部分病者才死里逃生。
到达上京之前,金人令宋俘在路旁的一个野庙里稍作休息。这天夜晚,月魄再一次碰到了太上皇赵佶。几日不见,他更显苍老,双眼浑浊,已是了无生机。
半夜,经过长距离的奔波劳累之后,众人都进入了梦乡。月魄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长年习武,她的听觉自然要比普通人更胜一筹。
待起床后,这才发现,竟是太上皇赵佶用血书在庙壁上题字。
月魄在后面看的真切,赵佶一字一顿,胸中似有万千丘垒,一字一叹息,终至潸然泪下,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那墙壁上,赫然写着一首诗,诗名为在北题壁: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影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望断天南无雁飞。
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
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第二天一早,因为早已到金人的地盘,所以他们再也无所畏惧。让原本分开押运的两路人马合为一起。以宋徽宗赵佶为首的宋俘和以宋钦宗赵桓为首的宋俘在此汇合。
远远地,月魄就看到一群人衣衫褴褛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颇是凄惨。月魄不禁心中慨叹道:估计自己也是如此吧。然而,就在这一群垂头丧气士气全无的俘虏当中,月魄看到一位女子昂首走来。虽然华衣不再,只是一袭粗布短衫,但依旧掩饰不住她身上的傲气和贵气。那女子相貌惊艳,平视前方,眼神平静地如一汪泉水。
鲜衣怒马,也比不过此等佳人。月魄心中顿生钦佩之感,指着那女子问向赵缨络:“此为何人”
赵缨络顺着月魄指去的方向看去,半晌,结结巴巴道:“那、那是我的皇后嫂嫂啊”说完,泪水再次喷涌而出。
原来这气度颇佳的妇人竟是宋钦宗赵桓的皇后,母仪天下的朱氏。
“皇嫂,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离开的话,能不能把皇嫂带回去,母妃说她可堪神宗太后,能使大宋中兴。”
赵缨络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月魄,一脸期待。月魄心里忽然一阵慌乱,笑而不语。自己一直以为这丫头不谙世事,却没想到这丫头自己已经猜出了一些事情。
这天晚上,天气骤然寒冷。那金兵见朱皇后和朱慎妃生得貌美,便勒令二人前去寻找茅草取暖。金人一脸地看着两位后妃,朱慎妃的脸上顿时一阵愠怒。反倒是朱皇后,轻轻拍了拍朱慎妃的双手,敛起裙裾,一句话也不说,默默走到营帐外面,拾起了茅草。
回来时,竟碰上有金兵强行扑了过来,一把搂住朱皇后,便狂笑便扯动朱皇后的裙裾。朱皇后自然不愿,奋力挣扎。
正僵持中,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二位将领忽然来到。完颜宗望笑道:“听闻你们南朝人善音乐,如果你能在须臾之间给我们奏唱出一首小曲,我就让他们放了你们。”
朱皇后扬了扬眉心,问道:“此话当真”
宗望点头。
朱皇后沉吟半晌,绕着野庙走了一圈,回来时,冷笑一声,开口唱道: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
屈身辱志兮,恨难雪;归泉下兮,愁绝。”
声音凄婉至极,闻者堕泪。唱罢,朱皇后以桀骜不驯的目光直视着完颜宗望,一动不动。
月魄不禁为其担忧了起来,此歌一唱,金人定不会饶恕她。果然,完颜宗翰立马拔出长刀,劈到朱皇后面前,怒吼一声:“找死”
没想到,刀刚劈了一半,却被完颜宗望牢牢抓住。宗望摇头道:“不可,这妇人留她还有用。”说着,挥着衣袖气呼呼地离开了。
、北俘故国悲凉玉殿秋
浩浩荡荡奔波了月半年的时间,两队宋俘终于到达了金人的目的地上京。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赵佶、赵桓父子便被金人提了起来。
赵佶一脸惊悚,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金兵冷哼一声:“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说完,推推搡搡地就要将二帝带走。可怜那赵桓,此时已经吓破了胆,两股颤颤,走都走不动。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