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亦真悚然大惊,忙拿过报纸来看。
她眼前有些模糊,那白纸黑字竟像是有了生命,在亦真眼前密密麻麻跳跃起来,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战事如此急转直下,令人措手不及。
这时,一个老太太抱着孙女进来看风寒。
亦真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忙自镇定下来,去替小姑娘看诊。她内心凄惶,却只盯着那女童手中的糖霜看。她还能微笑出来,嘴里说道:“这样小就吃糖霜,只怕以后牙口不好。”
老太太笑起来:“不碍事。”
亦真恍恍惚惚的笑道:“您倒是想得开。”
老太太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我自幼爱吃糖霜,可是小时候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我常看着身边的小伙伴,每日拿一束糖霜,甜滋滋的含着,互相讨论着,心里总是说不尽的羡慕,只觉得那糖霜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吃食。后来十几岁时,父亲走了时运,做起了小本生意,家里也富裕起来。那一日,我终于得了些铜钱,心里高兴极了,直奔着巷口的糖霜摊,急急的买了一束含在嘴里,细细的品那糖霜的味道。然而我却发现,那糖霜并未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大概也是因为年龄大了,小时候的伙伴早已四散离去,没有人一起谈论,自然味道吃起来会很孤寂。我后来又买过很多家的糖霜,可都不是幼时心目中向往的味道。我终于明白,那糖霜,不过是幼时的一场梦罢了。”
亦真似懂非懂的抬眼看着她,老太太又笑道:“梦一旦过去就不是梦了。活在当下才是真。”
亦真闻言顿如雷击,她仿似受到菩萨点拨。
亦真替她们诊治完,那老太太就带着孙女离去了。
亦真突然笑起来,她有如醍醐灌顶,幡然明悟。她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们,不禁叹了口气,大概命该如此吧。
翌日,梅家医馆停业。
无人知道亦真去了何处。
、八
亦真装扮成村妇模样,行走在山野之间。
她已经走了几日,一路上小心谨慎,唯恐引起人注意,不敢走大路。她临行前本是想着静悄悄的,不惊动别人,可还是被清晨起来如厕的来生发现。来生听她要出远门去,也不问去哪里,拼死也要跟着她。这样兵荒马乱的,他心里不放心她。
此时,他正牵着一头骡子吆喝着走在前面,亦真正侧身坐在上面骡子上。
颠簸的山路上,那骡子的蹄声答滴答滴的响,一下下的敲打着她的心。她挂着那人的伤情,心里直念着,快点吧,再快点吧。那山路绕来绕去,似是永无尽头。她只盼着,他要无事才好。
山里的初冬总是来得无声无息,不经意间便露重霜浓,晶莹透亮的自路边野草的长叶子上摇摇欲坠,待那重量承受不住,便噗地一声直直的降落在地上,消失在草丛里。亦真觉得她如同这露珠似的。天晴的时候,那蓝天高原,如一方明净的玉砚,空气中的寒意已经有些刺利,毫无留情之意冻落了树上的繁叶,剥离了枫树的红衣。
她晚上投宿,不敢投宿在百姓家里,更不敢住在沿途客栈。两军交战,她沿着这楚河汉界的绵延山脉走着,只怕遇到意外,倘若被当成奸细,岂非危险
她歇脚在路过的破旧小庙里,或是山高粱旧杆搭起来的垛子里,吃着干巴的窝头,喝几口沿途河里冰冷的水。亦真虽然年纪不大就出来自己开了医馆,但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此时她吃着这些冰冷的食物,味同嚼蜡。难以咽下的,不仅是那口粮食,还有一颗跃跃跳动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
那心是忐忑的、不安的,却又焦急的、向往的。山路通向未知的那一头,她的命运也将是未知的。
这一晚,下起了雨。这深山僻静处,竟然有一户农家。来生和亦真犹豫了许久,看着那绵延不断的雨,只好投宿在了农家里。他们将身上的湿衣换了下来,他们不敢明着问路,只是含糊说要去冕宁附近的村子探亲。
那户人家有些狐疑,却也细细的说路途。他们方知道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冕宁地界了。这一夜虽然风雨晦暝,呜咽幽幽。窗外寒雨窸窣,雨水如剪不断的线,绵密的令人益发伤感,到了后半夜,雨益发大起来,树枝想要缠绵住雨滴,可是那无数凌乱的丝,叮当细碎,狂舞于天地之间,整个世界竟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厚重,不断的压下来,压下来。亦真后半夜才睡过去,然而这一觉却睡的极沉。到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外面依然下的淅淅沥沥的雨。来生在门口说,这雨怕是要下一天的。
亦真看一看窗外的天色,只听得那雨意籁籁有声,如檐头铁马,叮当作响,格外愁人。她沉吟道:“下雨反而是安全的,不如我们辛苦点吧。”
他们向农家主人借了油衣,厚厚的披在身上,只是那油衣也不甚顶事。油衣的桐油味道呛人的紧,亦真虽不是千金贵躯,也算是富家的小姐,她何尝吃过这样的苦。来生焦急的喝斥着骡子抓紧赶路,可是那骡子在泥泞的地里直打着滑,恨不能调转了头往回跑去。
山路弯弯曲曲,林子益发茂密,冬雨夹杂的寒气如蚀骨般凛冽,亦真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虽是白日里的时辰,但乌云翻滚而来,像是要奔赴魑魅魍魉在半空中欢享的盛宴,天色很快又暗下来。
他们路过一座破烂的土地庙,来生看亦真的情况着实不好,便扶着亦真进去避雨。
来生找出火折子,亦真忙拦住他:“此处乃两军盘旋僵持的地方,说不准会有流军。”
来生急道:“你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不烤干只怕会伤风。”
亦真道:“我自己是大夫,不怕。”说着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这些日子来生跟着亦真学了不少,他看她的情形,已经有寒气入体的状况。他咬了咬牙,心内一横,从角落里找了些干草燃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亦真扶在火边上,斜倚在石柱边靠着。殿里的温度渐渐升上来,那衣服的湿气便冒着的白汽升腾起来。
来生看着她昏睡的面孔,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从里面翻出一点草药,找了带着的粗碗,接了雨水放在火上熬煮起来。
外面的雨势益发的大,四下里只听得哗哗的雨声,疾雨顺着土地庙破旧的檐角翻腾下去,如虹般飞泄。风夹杂着雨气,自门窗的残垣扑进来,直扑到人身上,刺到人的骨子里去。大殿里渐渐充满了温暖的药香味道,那草木烧出的烟火气伴着浓浓的药香,萦绕而来,裹的人沉沉欲睡。
夜色浓不可破,暗沉沉,墨戚戚。一心祈盼天明的人终会知道,你越是期盼,那清晨越是有一种似是永远不会再来的姿态。那外面的风雨飘摇着,仿佛这世界从此堕入了魔道,经历无数道沉沦,才得见一丝光亮。
来生揉一揉眼睛,打算拾点干草添火,却腾地站起来,轻轻跑到门口处,趴在地上听动静。
他静静听了半晌,脸色凝重,忙回身用土灭了火,将亦真扶起来藏在土地公公像后面。
来生屏住呼吸,只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刀刃在黑夜中散发着莹莹的蓝色幽光。
这时,雨中依稀传来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人在雨中奔跑。
亦真在嘈杂中醒转来,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来生制止住。来生将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一指外面,亦真瞬间明白了情况,她悚然惴惴,发热的身子微微缠抖,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手心里直攥出汗来。
外面突然沉寂下来,仿佛天地间万物瞬间静止了一般。不知道他们只是路过,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须臾的沉寂似乎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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