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利十九年,仲春,草长莺飞之时节。
莫桑景从角门走入府中,没想到仆人似乎专在等她似的,说:“夫人跟我们几个门人说,一见到您就叫您回大厅去。”
合着这是在等着了。
莫桑景点了点头,从捷径走。
她多多少少能猜出父亲找她说什么,定了定神,往颖园去。
等到了颖园,看见母亲和父亲并排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着话。
母亲也在莫桑景感到有些吃惊。
莫桑景搬了把椅子正靠过去,温加峦抬起手对她说:“先看看桌上的花,这是宫里栽培的,皇上分给小辈,专门儿给你送了一盆来。”
花名“流韶梅”,一看便知是宫里的新种,名字也是贵妃取的,花瓣里里外外分作数层,不知多少重,艳红好看,只不过这恐怕不是梅。
还有一只花笺,大约赞颂了一下花的丽姿,写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也是妃子手笔。
莫桑景正放下,又听温加峦道:“昨晚宫中为这新花办了一个品花会,你看的这笺语可是魁首之作。”
他说着说着眼睛瞄过来:“也请了你去来着,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不是说和祝家姑娘出去晚间就能回来的么到底去哪了”
莫桑景笑:“还能去哪,不就在长都那里歇下了么,我啊,自己有分寸,你们可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温加峦讨厌女儿夜不归宿,但并不指责:“你不在家,我们说你身体不适,去不了,凤君挺担心的,你改天去一趟,要给宫里人有个交代。”
“好好好。”莫桑景一边应着一边皱眉,春天就该搞花事没错,可这些日子未免也太频繁了吧,让人厌恶。
莫承梧这时也开口:“再过半年多,你也就满二十岁了,有想过成年礼的事儿没”
莫桑景道:“希望大姐能回来一趟,到时从冰雪之地给我带一身皮衣,穿着它过成年礼,铁定威风”
莫承梧笑,却说:“这个倒不用忙,你自个儿写信跟她商量商量好了。”她转身从木椅后面捞出一个大布裹来,把它展开来,成一卷大型连页画。
莫桑景一看这个就直摇头,她就知道叫她来的目的是这个。
“从昨晚到现在,我和你父亲就一直在看这个东西,你也应当看看。”
莫桑景掀开封面一角,就看一片飘得太夸张的衣裾,她已知这是什么,嘴上不由骂道:“上九天朝,放一天假,你就看这个,自个儿不嫌太无聊了么”
“还不都是因为你”莫承梧仰躺回去,倒一杯茶水喝,动作慢慢悠悠的。
莫桑景一页一页翻,都是些颇有“仙姿”或“端庄”的男子,心知这必是京城各家男儿。
莫桑景翻完,温加峦说一句:“太女用的也是这个,多珍贵的东西,你不应当看得再细致一些”
“不如给你看得再细致一些。”莫桑景将画页扔回桌上,喃喃道:“你们这么急着给我找一个贤内助”
片刻的沉默,莫承梧道:“倒不知你对娶夫有这么大的意见,这可是人伦常事,终归要有的我们目前也就把你这种状况看做没有经验,认识不清,一味抵触”
莫桑景打断她:“你们难道不明我的意思我不过是讨厌她们这样插手”
莫承梧倒没指出她那个“她们”的用词有问题,叹一口气:“你考虑问题时,确实该为整个家好好想想,这是你作为嫡女的责任。”
莫桑景默不作声。
温加峦说道:“宫里也只是给一个风向标,那么多大好男儿,你又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莫桑景闷闷不语,温加峦不再说话了。
末了莫承梧道:“今天只是给你起个头,随便谈谈,不要闷闷不乐的,即使要催婚,自然要从你二姐头上算来,你尚可有几天好日子”
莫桑景闻言松了口气。
这以后莫承梧招莫桑景下棋,棋下完了莫桑景就离开了颖园。
莫桑景快二十岁了,身边却连一个小侍也没有。
从小起,她感到遗憾的是母亲与父亲的政治婚姻,当母亲爱上父亲时她们之间已有太多多余的东西别的男子和太多的子嗣。
温加峦虽然从来不说,但伽卢人都是“只娶一人”的,莫桑景觉得父亲身上总有无法补偿的缺憾。
为了在自己这一辈弥补这个缺憾,莫桑景想效仿伽卢人的做法,一生只娶一人。
但女子二十岁没有小侍,被世人认为不正常,莫承梧本来不打算容忍她的胡闹了,但那时刚好听到女儿汇报“衮变”的事。
莫承梧不知怎么想的,因这件事不再逼迫莫桑景,到今日为止虽然找她商谈婚事,但从不用强硬的口气。
、第六章昌华楼一
莫桑景又一次跟祝长都告别当然是从饭庄里出来。
最近祝长都有些殷勤得过分,莫桑景知道她在她母亲征西大将军麾下干了一个官儿,但就是管个百来人的小官。祝母以她当官也算立业为由,已经不支出她的日常费用了。
对于祝长都来说,不论怎样手头都该有些紧才对。
可是她不要太滋润,并且替她滋润来了。芸笼酒庄的“十二时陈酒”可不是随随便便天天都能换着喝、并且当水喝的。
事出寻常必有妖。
莫桑景做好了下一次她要求点什么就应允她的打算,毕竟她们交情不浅。
差点撞到一棵老樟树上的时候,莫桑景才发现她是喝醉了。
尊流霞都承认她的酒量好,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十二时酒的混酒都被她倒进了肚里,这样喝的酒劲比单喝一种厉害十倍。
头有些晕,脑子里移动的东西也更加遥远而且迅速。
莫桑景本想运气把“酒气”蒸出去,但是又觉得喝了酒非要这么弄的话,非常扫兴,因此作罢。
这样想着,她走到一个小巷深处,靠着一棵大树树根坐了下来。
顺着高高的树梢,她的思绪又走远了,脑里营造的氛围是舒适的,人跌进去也就迷离了一会儿。
做了一场梦的感觉,微抬眼帘时犹有一些不清爽。
然而顺着墙壁一瞬走失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的方向
是谁在她晕酒的时候靠近过
莫桑景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她讨厌没有意识地被人窥视。
莫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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