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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幽微,十三禁不住心快速跳起来。

“是什么”

周慕筠抬眸,凝住一片幽深,灯影下侧脸斑驳,提唇竟有一丝隔世的恍离。

“说服父亲,同南部新党合作。”

十三不自觉被他的声音吸纳,脱口而出,“那要怎么做”

只见他恢复了颜色正拿着帕子擦干冷汗。

声音凉薄,“打草惊蛇而后守株待兔。”

火车在青州靠站,正是黄昏。

彼时一记孤注远嫁,深宵也曾梦回青州,故乡景亦当一日不敢忘。杨柳枝,淮河水,入梅时节的满城烟草霏霏霪雨。

霉气平地升起,蹿进鼻里,还是离开时的味道。

车站口,戴眼镜的楼先生早早恭候。

一路上这样的护送她早已熟悉,略一点头踏上最后一段归途。

临家愈近,心越沉寂。

门口站着一夜白头的顾大人,喊着她出嫁前的名字,“小梅儿。”

声似铁锈,子虚不禁泪盈于睫。

扑进父亲怀里一阵痛哭,“爹,我来晚了。”

顾大人纵容她的软弱,拥她进门。

灵堂里清冷寡凉,风雨更甚,吹得满庭白绸嚣张的晃动,沾了水又静下来,禁不住雨水的重量零落地挂下来,一滴一滴淌水,凄愁无度。

突然身后珊瑚哽咽的叫道:“小少爷”

子虚浑身一震,隔着天井就能看到,棺前跪着一身缟素的小小身影是阿槿

是阿槿啊

子虚心口蹙紧,眼泪连连滚落,没完没了地掉下来,合着凄风苦雨混为一起。

跑了几步将那小身子抱在怀里。

“阿槿,姑姑来了。”

阿槿不响,偎在子虚怀里眼神清亮。

良久像是回过神来,回抱住眼前人。

“姑姑。”

子虚颤抖着“哎”了一声,抹干眼泪看向他。

阿槿看看她,又看看堂上的棺木,垂着头轻轻说:“我知道你会来的,爹说让我等你。”

子虚终于敢直视这臃黑的棺木,里头装着她的兄长,悄无声息。

哥哥哥哥啊

怎么走得这样急,这样急

抱住阿槿,轻轻拍他的肩,像是安慰,又像是自我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阿槿。姑姑回来了”

身后顾大人默默将手放在女儿肩上,道:“如今你也到了,是时候让你哥哥入土为安了。”

子虚点点头,有些话憋了一路还是要问,“大夫不是说只要坚持吃药,可保十年无虞。为什么,这样快”

背后一声叹息,“罪在心里,放不下,只得早些去赎。”

岁月带走过往,却复留罪孽。

心有煎熬,良药也回天乏术。

出殡那日,云海浩荡波澜,子虚贪吸一口清气,绵娆的云底藏着一轮金日,有那几束光遗落下来,云层破绽处淌下一瓯酒香。

入土为安,莫失莫忘。

旁边是嫂嫂的墓,彼时刻的是“先室顾元氏梦沉之灵”。

如今,合二为一,两墓一碑。

“先父顾景澜,母元梦沉之灵位”

兄长迟了几年,到底得偿所愿。

“阿槿,再看一眼罢”

阿槿如今话少的可怜,乖巧的点了点头后挣开她的手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过一会儿,挪动身子将脸贴在碑上,闭眼竟然微笑了一下。

子虚移开头不忍再看。

你们狠心长眠于此,却要阿槿往后如何面对这嚣劣的人世

空云也有风波,至死难脱离恨天。

阿槿,姑姑唯一可做的,便是再不丢下你一人。

碑前的孩子起身来,拉住子虚的手摇了摇。

这轻微的示意令人心疼,子虚握紧阿槿的手往回走。漆黑的小汽车就等在路口,楼信君适时开了车门。将阿槿抱上车后,子虚听得有人叫她。

转身,竟是季承焘。

“梅儿,我猜你会回来。”

他是兄长旧识,在这里遇见理所应当。

“季哥哥。”

季承焘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女子,眼中明了又灭。

“我没想到景澜去的这样早,梅儿,你节哀顺变。”

子虚原本累极,承他好意点头表示感谢,不曾再开口。

季承焘却进了一步,左右看了看道:“怎么,妹夫没有来”

他语气中陌生的蔑视令她不适,不自觉皱了皱眉,“他受了伤,不宜跋涉。”

她面上不自知的凉薄被季承焘捕捉到,讪笑一声道:“梅儿,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没抗旨娶你”

时过境迁,再提起这些实在并非子虚本意。彼时太后赐婚,本算不得是谁的错,他此刻这样说,无非想勾起她的愧疚。

虽非自愿,可打破彼此的心照不宣,却是顾家起的头。

故此还是耐下性子道:“太后赐婚,非吾辈可以抵抗,我并没怪你。如今各自安好,已是最好的结果。”

季承焘眼光扫过汽车前座的楼信君,蓦地笑道:“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恒运,竟也是周二少爷的产业,果然不同凡响,非我等可匹敌的。”

子虚趑趄,“外子生意上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我听说季哥哥如今才是风生水起。今日并非良辰,容子虚先行告退,改日在登门拜访。”说罢正要退进车中,又被季承焘喊住。

“梅儿等等。我只最后问一句,当初,你是否知道要嫁之人便是当年藏月楼的周先生”

子虚顿住,索性转身认真道:“没有。见面之前我从不知道。季哥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听闻嫂子是少有的贤惠妻子,你其实并没有输给任何人。”

如果这是你的执念,那我给你安心。

季承焘有一瞬怔忪,困扰多时的计较被她轻轻解开,与她一女子相比,竟显得自己这样小气。

一时叹气苦笑,季承焘,今日才是你败的时候。

车子毫不留恋的离开。

子虚抱着阿槿在后座闭目养神。楼信君这一路却有些忐忑,车外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想到当初给季氏使绊子这事儿,不由想探探口风。

遂小心开口道:“原来二爷与夫人是旧相识啊难怪这样和睦,果真是天作之合啊”

子虚长睫微颤,却并未睁眼,只缓缓道:“楼先生之前还替他送过信的,怎么先生忘了吗我却还记得呢。”

楼信君接着道:“恒运与这位季先生的工厂先头确有些利益上的争端,彼时我不知这位先生是先生旧识,现在想来当时多有得罪了。”

季承焘话里有话她听得出,原本猜个对半,此刻楼信君主动提起,使她确信当初恐怕恒运为难过季氏。怪不得她还未上京季家就急急与颜氏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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