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胡说”李雏然激动地挥舞拳头,“我心目中的剑圣只有师父您一人,别人那都是渣渣所有的下一任都让他去死”
“那你就让所有的下一任去死吧。”剑圣淡淡地说,话语里暗含着希望李雏然斩杀天下剑客,自成剑圣的意思。
李雏然听着那对自己的生命无比淡漠的声音,哭音道:“师父您一定不会有事的,虽然是陈年旧毒,但只要找到医仙,只要找到医仙就一定可以”
“医仙”剑圣呢喃,似乎念着一个很新奇的词汇,淡青色的眸子波光流转,“十几年前,还是医神来着,是个风姿卓然的男儿呢,如今成了女儿家么”
“不,”李雏然有些好笑地说,“医仙是个男儿,同样也风姿卓然,但是师父一定不要喜欢他为好,那是个骚包自恋的白衣狐狸精,还喜欢女扮男装,一点儿男儿气概都没有。”
“哦,是吗”剑圣摇摇头,“我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即然不能出山,当然见不到他有了医仙,那何生欢又如何了呢”他的口气颇为熟稔。
“师父,”一直默不出声的双乐沉不住气了,“能够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的那些事”
淡青色的眸子淡淡瞥了大弟子一眼,“你也就一颗好奇心,比别人都重。”
但剑圣还是说了,人之将死,便没有什么不可以说了。
、圣道空途6
剑圣跟医神何生欢是旧友,也是由于后者的诊断,剑圣才知道自己的身体十年之内会如何,进而远离人群。一头白发,眸色青蓝,恍若中的精怪妖魅,定被是为不详吧,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他一代剑圣说不定就被污蔑为“练剑走火入魔,成为白发妖邪”呢。
想起故人,剑圣的眸子越发地亮,天空星辰也不及,神色温柔可爱,仿若天真稚子。
剑圣云崖,曾经也是个单纯无忧的孩子。
“何生欢”双乐低声念叨,俨然不知此名。
医学界的斗争也激烈,又没有云崖这样的飘渺的传说压着,说不定十几年里已经换代好几次。料此,剑圣不由感慨:“也对,江湖风云变化如山中云雾,瞬息又变,何况十几年呢我云崖的名字恐怕也早已经被世人忘却了吧”
剑圣精神颓靡,类弥留之相。
李雏然的心一下子被收紧,紧紧握住师父的手,“不会的,师父的大名,依旧流传在坊间传说里的呢,永远、永远不会被忘记的。”其实他的本名真的被忘记了,人们只用“剑圣”二字指代之。
李雏然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说,那就是:至少徒儿我永远不好忘记您的。
剑圣容光骤现,苍白的脸色有了丝红润的迹象,依旧如孩子般年轻的脸庞显得如红莲盛放,不染尘埃而倾倒一池春水,可这样子却仿佛回光返照
许是知道这是最后的几乎,寡言少语的剑圣话多了起来,且非常像作为师父的人:“双乐,雏然,你们可知道通往剑圣之路,最重要的是什么”
双乐精神一震,知道这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指点了,其实他也很想要知道了,这个人坚持的道路究竟是什么,毕竟穷其一生啊。
李雏然却浑然不在状态,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神,脑子也空空白白的,俨然无法思考,可他很想要跟师父多说说话,便努力地去想答案,“坚持,努力,刻苦”
剑圣发出类似嗤笑声,“若是如此,天下该出现多少剑圣”言下之意是努力太多人可以做到,哪里是最重要的。
双乐淡淡道:“那冷酷,冷血,漠视生命”这个衣着清淡的青年,眼底同时存着慈悲和漠然。
李雏然点头,“是不是这个啊,师父我此前打败了自己一直想要打败的人,他就是如此,冷酷却强大。”
李雏然费尽全力,连续磨了三个月才彻底打败的那个男人荆碎玉。五年过去,荆碎玉也已非声名不显的飘零人了,第一刽子手的名声轰动四海。荆碎玉可以去杀任何人,只要雇主给钱,他拿了钱去下一个地方,然后继续杀人
剑圣叹息,似乎埋怨弟子的冥顽不灵,“那是杀手、刺客,关我等剑圣何事”
“那那那到底是什么”李雏然百思不得其解,懊恼地放弃。
李雏然,你真不行啊,师父最后想要看到的,你的成长,他都无法看到,你活着干什么还下一任剑圣,你配吗你可能吗他心中浓浓的黑色浮起,眉峰虬结如蛇,隐有入魔面相。
剑圣敏锐,自有所觉,手拽住他的手,冰冷却独特的触感令李雏然内心喟叹,黑色散去,他的瞳孔里满满盛着一个素白的人。
这般满含情愫的互动,双乐看在眼里,心底叹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师父”李雏然轻唤。
“嗯我在。”剑圣的眼睛闭起,淡青色被掩盖在眼皮下,他的嗓音听起来疲惫缱绻。
完了不详的预感在李雏然的心底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千百跟根针扎入他的心脏,他恨不得大叫出来,可他还不能,他现在应该去努力诱使师父说话,不能任他睡过去
“那到底是什么呢通往剑圣之路的必然因素”
“那个啊,”剑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慵懒,仿佛要在阳光下逐渐枯萎的繁花,“我若说是寂寞,你可会笑我”
“噗哧。”
“不是我”李雏然恍然道:“我怎么敢嘲笑师父呢”
“是我。”双乐眯起狭长的眼睛,推开师弟,靠到师父最近前,“喂,死剑圣,你都快死了,还要故作高深么”
言语里没有半分尊敬,清湛的眸子里藏着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怒火,李雏然立马嚷嚷:“你说什么鬼话这是你师父,你怎么能大不敬”
剑圣最后启了一次双眼,极淡的青色的瞳子,仿佛国画中用来铺展天光云影,或者澈水浅泽的清墨。那双眼睛全然只倒映着黑暗,一丝光芒也落不入。
“让他嘲笑吧,偶尔我自己也会觉得可笑。”剑圣轻轻地说,“然儿,过来。”
李雏然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忙推开师兄,剑圣侧脸贴着李雏然的膝盖,这一次他躺在床上的姿势,终于不是磐石般的僵,竹子般的直了,蜷缩得像个无助可怜的婴儿。
“相信我。”剑圣低声说,“若你们有朝一日真的走上了这条路,你就会明白我没有胡说。而且,越是接近那个位置,你越会明白,剑圣之路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时候,你将被迫做出选择”剑圣微声说,最后一丝声音也无。
平日里高深莫测的剑圣,似得时候像个婴儿,一身素白,浩然无暇。
李雏然怔然,许久许久不动,师父的脸还贴着自己,前所未有亲近的姿态。
而孤零零站着的双乐,由内而外地发冷,指尖抽搐,自从大小收养他的乞丐老头死后,他再也没有这般灰心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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