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二十。赫连文庆成亲之日。
桓老亲王在她出关后三日后病逝。谁都知道他是因替她抱不平活活气死的。
死了也好。
八十多岁的老人,脑中风后也没有治愈的希望,与其遭人白眼活死人似的活着,还不如痛快决然地离开人世,也省得受这人心恶毒倾轧,看这江山血火王座崩塌。
赫连文庆和陆筠瑶的婚事耽误不得,两人仍按原计划在今日成亲。十里红妆,风光大聘,婚事办得热闹体面。
她的手指细细抚过信纸,忽觉酸楚。
灯花突兀地一闪,她唰地转头。
窗外有人。
练武之人警觉性都较高,她猛地推窗。
窗内窗外,两个人都呆在当场。
那人穿着亵衣头发披散,似刚刚睡醒,神色有点不自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现。
兰倾旖此时也反应过来,收起警戒,从旁抓过一件披风跳窗出去给他披上,笑颜宛宛神色温和,“这么冷的天,出来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
闻人岚峥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深若古井亮若流波,似照见百世繁华盛景,“夜里梦见你在哭,突然就惊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所以过来瞧瞧,你也不用忙活了。”
兰倾旖顿时哑然。
他堂堂一国之君,三更半夜的穿着单衣在自己的宫中飞檐走壁,跑到她寝宫外干站着吹冷风,只是因为梦见她在哭
闻人岚峥微微一笑,温和干净如同经雨的梨花,又透出淡淡疲倦,“还好你没哭,只是在灯下叹过许多次气。”
她闭口不语,不知该说什么。
“倾旖,你想出宫吗”
“啊”兰倾旖惊住,猛地抬头看向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不是这个样子。
闻人岚峥神色肃穆认真,“我可以送你出宫,此后你一切自由,但你得答应我,终生不再插手过问任何一个国家的政事,而且赫连若水必须得死。”
兰倾旖抿紧双唇,这个提议实在太让她心动,诱惑也不可谓不大,她信他能做到,只要她轻轻一点头,就能得到海阔天空的自由,从此世间再无任何人可以束缚她。可是“为什么”这不该是他会说的话,他何时会这么任性到幼稚再说口头承诺毫无凭证,他就不怕她反悔,出宫后重返政坛和他作对
“你在宫中并不开心。”他神色疏淡语气平淡,“我的确很希望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陪我,但如果代价是扼杀你一生的欢笑,那我宁可送你走,我有我的骄傲和底线,一个没有笑容和灵魂的空壳子,就算得到又有什么意义”
爱一个人是成全,而不是占有,他用三年的时间,来体会这个道理。
兰倾旖突兀地笑了笑,眼神复杂,任凭心里种种情绪沸腾成海啸,也没做声。
“你可以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他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开,“早点休息。”
衣袖突然被拉住,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抱紧他,将脸轻轻地贴在他背上。
“我留下。”她语气平静,带着释然的微微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如醇酒般响起,“我留下,我留在这里陪你。”
“想好再说。”他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正对她,正色道:“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我看起来像那么轻率的人吗”她满脸无奈,“我承认,我提出嫁给你的时候,动机是有那么点不纯,可你娶我的动机也未必纯。当年的许朝玄和兰倾旖可以只谈感情,但现在的闻人岚峥和赫连若水,却必须谈婚姻。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那就必须谈利益。这些我都懂。可不管什么身份处境,我喜欢你都是纯粹的,我信你喜欢我也是纯粹的。只要还相互喜欢,什么都不是难题。”
闻人岚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波深深。
兰倾旖悲催地望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好哄,辛苦硬撑两个月,却被这人几句话就杀得溃不成军。“言尽于此,你自己衡量,我去睡了。”
红绡帐暖美人面,风光独好。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他凑在她颈边蹭啊蹭,像撒娇的猫。
“你别闹”她一把推开他,雪白颈间铺开淡粉。
他眼里有得逞的笑意,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很好,他很满意。
“啊”她捂着嘴,惨叫声也闷在指间,“你属狗的居然咬我”
“那你咬回来吧,我不介意。”他笑吟吟对她一摊手。
“谁和你一样”她没好气。
“我怎么样嗯”他含住她柔美如珊瑚珠的耳垂,说话时微微带点鼻音,让人想起春夜小楼上柔曼的月色。
她从牙缝里倒抽冷气。这家伙的调情手段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还是自己太不济见鬼的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她居然就有反应。
“明天明天带你去转转。”呢喃的空隙里,他低低地许诺。“就咱们俩。”
第三十八章逛街
日上三竿,酣梦方醒的兰倾旖刚睁开眼睛,就撞上玉珑和玉琼喜气洋洋微带促狭的脸,“恭喜小姐”
对上她们了然又带着打趣的目光,素来皮厚的某人也忍不住脸上微红,勉强掩盖过去,她干咳两声,“现在是什么时辰”
“近午时,小姐可要起身”
她点头,都到用午膳的时候,再不起来太不像话,何况她也饿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灿亮如锦的淡金色阳光泼墨般泻入室内,窗下人影秀致的轮廓也被蒙上一层淡金色,轻轻眨动的长睫溅开点点阳光,似春夜小楼豆蔻少女的华梦,敛尽幽幽的暗香。
闻人岚峥靠在门口,安静地看着静坐提笔的秀雅身影,觉得世界忽然很宁静。
他微微一笑,若一朵长生花在风中绽开芬芳,每一瓣都是一段风流香,映亮山河万朵。
兰倾旖搁下笔,转头看向门口静立的身影,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下朝了”
闻人岚峥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她红润的面色,满意地点头:“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宫去看看,解解闷。”
兰倾旖眼前一亮,“你等一下。”
她迅速转到屏风后换上轻便衣服。
绯红色衣袍,式样介乎于宽袍和劲装之间,裙摆和袖口零星绣着五瓣梅,腰间挽着云纹镶黑曜石淡青色腰带,乌亮长发用珍珠白色的宽丝带束起,斜插着一支蝴蝶钗,垂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装束虽简单,却比从前多出三分丽色,显是在装扮上花了心思的。
闻人岚峥眼底略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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