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这些话,粗听有激将的意思,细琢磨信息量又有颇大。杨桔子仔细听在耳里,心里合计着貌似那湖边是秦岳跟詹悦容的故地,秦衡偏怂恿秦岳带着她这个新人重游,不知道这秦衡揣了什么心思。
杨桔子默默打量秦衡,秦衡呲牙冲她笑,问:“杨小姐喜欢天鹅吗”
“呃喜欢”杨桔子违心地说。
“恰好湖里有几只,我哥养了好些年了,都传宗接代了,让我他带你去看看。”秦衡笑得满脸无害。
她便卡壳了,又抬头看秦岳。秦岳垂眸,片刻后说:“就去那里吧。”
杨桔子顿时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只好跟着秦岳走,没走两步,秦衡的话尾随而至:“杨小姐,天鹅会咬人的,你留心点儿。”
杨桔子脚底下一绊,秦岳扶了她一把,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扯出个笑,催促说,“快走吧。”
他们出了秦家,杨桔子四下看看,见没人后才把胳膊从秦岳臂弯里抽出来。
湖在缓坡底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杨桔子一直打量着秦岳,越来越觉得他身上的故事不少,她试探着问:“秦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岳站住脚,回望着她,眼神透出肯定。她便大着胆子问:“我猜你还喜欢詹小姐的,对吗”
秦岳一怔,问:“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多难看出来杨桔子咬了咬嘴唇,哼唧着说:“就是感觉吧觉得你们互相都还蛮有那个意思的”
秦岳只笑笑,很寡淡的模样,转身接着走。他这样,杨桔子的心提溜起来了。她跟在他后头走了老半天,他也不吭声,她更不知道扯个什么话题,于是她不免后悔问了那傻问题,闹得气氛很尴尬。
“我依然爱她。”秦岳突然说。
杨桔子惊讶地站住了。她第一次听秦岳谈及詹悦容,就用了个爱字,这字眼有点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呆站了会儿,秦岳却一直往前走,已经走了有一段路。她急忙小跑两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秦岳后边。
天气非常好,风和日丽的,道路两边花木扶疏,有些树跟国内是一个品种,走在路上感觉很有些乡村野趣。杨桔子跟在秦岳后边,左右看着,冷不防秦岳又说了一句:“可我却不能继续喜欢她了。”
他这话是接着上一句说得,语气透着一丝怅然,杨桔子却不懂了。喜欢跟爱,不是该后者更深他这么说是本末倒置了。她琢磨了一会儿,也是想不明白,就嘟囔了句:“听不懂。”
秦岳轻笑起来,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的东西像是参破了红尘,他说:“因为你还很年轻。”
杨桔子眨眨眼。她觉得这跟年龄没关系。虽说她没谈过恋爱,可暗恋也是有过的。他这么说好像她傻的连爱情是怎么回事都不懂一样。她就问:“秦先生,可以问一下你多少岁了吗”
“36岁。”秦岳回答
“嚯”杨桔子惊讶地叫了声,喃喃地说:“真不像哎”
秦岳没说话,只是继续缓步向前走着,杨桔子只能跟着他。
他们走到湖边的时候,天色有点晚了,夕阳斜照下的湖面特别赏心悦目,几只天鹅悠然地点缀其间,色彩像油画一样生动。杨桔子看傻了,冒出一句:“难怪都疯了一样地想出来,外头是挺好的呃。”
秦岳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杨桔子深吸一口气,说:“我说如果那三千万还在的话”她本来想说如果钱还在她也移民,可一则念到那三千万她心痛,二则想起以前老是鄙视那些挤破了头想出国的,如今自己倒也起了一样的念头所以她临时拯救价值观,改口道:“我就在老家门口也挖这么个湖。”
“你喜欢这里”秦岳看着湖面,问。
杨桔子点头。
秦岳微笑起来,看着她说:“那你可以常来走走。来的时候带着些面包,天鹅到岸上的时候可以喂他们。”
杨桔子摇摇头,抿着嘴看看湖里正在梳理羽毛的天鹅,问:“它们真的会咬人吗”
秦岳点头。
杨桔子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那还是算了吧。”
她小时候被一只雄霸全村的家鹅撵过,那场景相当血腥暴力,给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想号称家禽界战斗机的家鹅已经非常凶悍,那这大个头的野生天鹅战斗力更不是盖的了,她还是别去招惹为妙。
看她这样子,秦岳笑了起来。杨桔子用手指搔搔脸,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边有椅子。”秦岳往某处指指,看过去是一片矮花丛,应该是她刚从窗子那里看到的那片。花丛中摆着一条铁艺的长椅,他们走过去坐下了。
杨桔子弯腰研究那花,很像水仙,叶子细长,花梗粗壮,举着明黄色大朵的花,非常娇嫩可人的模样。她伸手拨弄着其中一朵,问:“这是水仙花花朵怎么这么大”
“是洋水仙,在伦敦很常见。”秦岳说,“你喜欢的话可以摘一些,插到房里。”
“可以摘”杨桔子扭头问,“没人罚款吧”
秦岳又笑,摇摇头。杨桔子低头又端详那花半天,吁了口气,说:“算了吧,长得好好的,摘回去糟蹋了。”
看完了花,杨桔子直起腰,四下看了会儿风景,她又看看秦岳,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坐着,凝视着湖里的天鹅。她不好打扰他,也陪着他一起看。
太阳更偏西了,湖面上的颜色由金变红,空气干净极了,潮湿湖水的味道掺在里面。周遭很静,也没什么风,只有远处的天鹅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杨桔子觉得这真是一场梦境,真美,就好像彩票没了,她在飞机上哭到睡着,然后一直没有醒一样。
她闭上眼靠到椅子里,意识有些熏然。陡然天鹅叫声近了,她睁开眼看天鹅们已经围了上来,有一只甚至伸着长脖子叨她的牛仔裤,她吓得立刻窜到了椅子上。
“别怕,它们是来讨食的,不会咬人。”秦岳安慰。可杨桔子蹲在椅子上拼命摇头,不肯下来。
秦岳无奈摇头,伸手抚过一只天鹅得脖子,说:“抱歉,今天没带吃的,没东西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