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留下的人难以承受亲人的离去,所以林鸢还是选择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是因为对生的渴望,而是因为对死的畏惧,这是她在录音中说过的话。
“林鸢出院之后,我们就回了南浔,她很少说话,几乎天天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第一年差不多就是这么过来的。第二年的时候她跟我说,不想再念书了,实在念不下去,精神总是集中不了,我说,孩子,不念就不念,大不了爸爸养你一辈子。
“我其实能够感觉到,这孩子连我都害怕,所以,我也不太敢亲近她,她的卧室我从来都不进去。”
杜宇潮忽然明白,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上次林鸢酒精过敏,林爸爸却止步于她的房间门前的原因。
“我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让她开心一点,唯一会的就是做饭,我每天都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做西点的节目,林鸢当时指着电视说,爸,我想吃这个。小镇上哪里有那么高级的东西,于是当天我就带她到上海,哪家甜点做得最有名就去哪家,我记得她当时吃得特别开心。林鸢跟我说,她想学做这个,我说好啊,人总该干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老爸支持你。
“自从学了做西点之后,这孩子就变得越来越开朗了,至少外人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孩子了。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有阴影,而且很有可能会伴随她一辈子。你知道么直到现在,林鸢听到打雷的声音,都会钻到桌子底下去。所以,每年的夏天都是过得最揪心的。”
因为打雷的声音,会让她想起那天的事,像触发了一个开关一样。杜宇潮曾经听林鸢提起过,她说喜欢下雪的日子,讨厌下雨天,尤其是会打雷的下雨天。如今想来,这话的确意味深长,他说:“叔叔,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请求一件事,我希望您可以放心地把林鸢交给我,让我照顾她一辈子,好么”
林爸爸沉思了半响,说道:“作为一个父亲,我特别希望林鸢的身边可以有个爱她,愿意一直保护她的人,毕竟,我不能陪她一辈子,早晚都是要离开她的。我也特别感激你可以接受林鸢,非常欣慰听到你刚才说的话,而且我愿意相信你一定可以说到做到,即使做不到,我都没资格埋怨你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次慎重地考虑跟林鸢的事情,因为,也许她这辈子都过不了那道坎”
杜宇潮心里头当然清楚,林爸爸口中的“这辈子都过不了的那道坎儿”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再往后说,恐怕就要跟有名无实扯上关系了。其实他真没想过以后的事,眼下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声是这样告诉他的:要照顾林鸢一辈子。
晚上回到客栈,杜宇潮见老傅正打包行李箱中的衣物,他问:“老傅,你要走啊”
“送佛送到西,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难道还留在这当电灯泡啊。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关于劝说他参加二次答辩的多余赘述他只字未提,因为老傅知道,说了也是没用。
趁老师收拾行李的时候,杜宇潮将白天林爸爸对他说的话讲给了老傅听,还跟他说了些这段日子憋闷在心里面从未言说的话,此时,他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其实林鸢第一次提到这事的时候,她跟我撒了一个慌,可笑的是,我居然信了。当时我只要按照病历上的日期推算一下,稍微用点脑子想想,就能看出破绽,那个时候林鸢是什么样的姑娘,我难道还不清楚么可是我没有,还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你知道么林鸢即便在自己家的卧室里面,都要将房门反锁,而且叔叔那里都没有备用钥匙,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我之前都没留意的细节,我从来都没发现,原来她是一个这么缺乏安全感的人。我这个男朋友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老傅一直在忙碌地收拾行李,他知道,若是认真在听,杜宇潮就没办法收放自如地说着心事了,等到他没了声音,老傅回应道:“所以你想要补偿林鸢,杜宇潮,现在不是你怜悯心泛滥的时候。”他多少是有些赞同林爸爸的看法的,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跟林鸢的关系。
“傅敬言,你不是我,不要用你的心思来揣摩我,行么再说,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做这个决定就是出于怜悯呢”他不服气地问道。
“难道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没有么”老傅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它们之间是微小的距离,他说:“你觉得林鸢是因为要去医院看你,所以才出的事,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老傅怀疑道。
他不否认,他确实这么想过:“这么想又怎么样,事实就是这样啊,但是那跟怜悯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忽略了我们之间真正存在的爱情吧。”当恻隐之心与相恋之情彼此相融混合的时候,是无法分明地将两者剥离开的,他暂时也不想厘清在他心中到底谁的权重更高些,这有那么什么重要么
算了,老傅不想又因为意见分歧跟杜宇潮再次吵架,况且对于林鸢,他也是有同情心的,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杜宇潮,你只要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就行。”他永远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第三十八章雨夜相伴度过惶恐
第二天一早,杜宇潮把老傅送到了去上海的大巴车上,看着汽车行驶走远之后,才安然离开。回到客栈,他就立即退了房,一个人拖着一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箱,按照他的原计划,来到了林鸢的作坊门前。
行李箱下的滑轮在行进过程中,与地面发出滚动的摩擦声,由远及近,那声音越来越明显,林鸢就是被这种声响吸引,打开了门。她有些惊讶地手指着那个大箱子,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这是”
他掏出皮夹,只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然后冲着房顶用力地向上一抛,可怜巴巴地对林鸢说:“我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能不能收留我啊”
“真是个无赖。”她嗔怪道,话虽是这样说,可她转身进屋的时候,还是给他留了一个敞开的大门。
他调皮地笑了笑,跟着她走进了作坊。
“我家里有空房间,晚上你还是跟我回家吧。”林鸢说道。
“不用,我觉得这里挺好,连看门带住宿,一举两得。”他清楚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所以他拒绝了,只要白天能够天天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你非要住在这里的话。”她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将一块与墙壁颜色相近的板子搬开,露出来的是一扇门,她小心推开这扇门,呈现出的是一间小卧室,里头只有一个双人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布置地简单而温馨。
杜宇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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