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几次,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一时倒有些慌张模样。
“我从小最爱逗你,小时候说几句你就哭了,再说几句你又不敢哭了。我那时还觉得好玩儿。可你如今大了,可不要再这幅样子。否则被人欺负死,也没有也没有我为你撑腰了”
颜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有如刀绞。
二人一时默然。均陷入悲伤之中。
过了许久,清秋儿才低着头,轻声问:“我有一件事,想问小姐。只盼望小姐能告知实情。”
颜兮抬眸去看她,见她盯着桌上茶杯的目光忽而悲凉,甚至有些木然,过了会儿,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轻轻说:“二少爷二少爷他”
颜兮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拳。
悲恸之下,清秋儿反而突然面露虚弱笑意,她气若游丝,有些不敢问出口,又鼓足勇气道:“一切还安好罢”
颜兮忽而大悲,她虽不知清秋儿对从朔情谊究竟多深,却始终是一时不敢将这事告诉她的。可没想到她竟已不知从何处听到风言,此刻先问出口。
颜兮不忍欺骗,却更不忍说出口,只是用力咬着嘴唇,低头沉默着。
清秋儿似乎还在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眼巴巴地看着颜兮。过了许久,才终于呆愣愣地转过身子,神情似有恍惚,喃喃道:“他们说,我还不信我一直不信的”
颜兮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强打精神安慰道:“也也许哥哥逃过一劫,并未有事也说不准哥哥从小最勇猛坚强了。总是笑呵呵地保护咱们几个。爹娘有时罚他重了,你瞧他不也皮糙肉厚得没什么事吗,我”
清秋儿突然打断她,轻声说:“他从来都没有没事过他从来都不是那么勇猛坚强的”
颜兮一愣。
清秋儿竟也并不哭泣了,她目光游离,小巧的面容竟再未有一丝悲凉。她站起身子,从床上枕下拿出一封信来,又并自己手上一直戴着的一枚白玉镯子交到了颜兮手里。
深鞠一礼,她跪在地上,将信交给颜兮,却并未再多言。
那封信,是又过了两日颜兮才拿出来细读的。
那天清晨尚且日头正好,午后却忽而落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天色一时阴暗沉闷,在屋中需点烛火才稍微明亮。
她坐在窗前,忽见自己那日带回府里的清秋儿的书信,自己因这几日又要去王宫中请安,又忧心父母因此请求子明破例让自己回去照拂,因而一时忙碌烦心便也忘了。
她慢慢展开那信,便见清秋儿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如在诉说一段封尘往事。
、遗书
“小姐,见信好。这信写于您大婚前夕。我这几日总忍不住在心中想象,小姐平日里就爱穿红,那颜色极衬小姐。明日的小姐一身鲜红华美嫁衣,定然能明艳整个青龙城。小姐恐怕不知,在我与朱夏儿几个的心里,您总是光彩夺目的样子。我们闲聊时也常常说,跟了您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小姐不但聪颖美貌,是从府上下的骄傲,而且待我们总如姐妹一般,有时宠得我们也忘了身份礼节,小姐也不当回事。倒幸好前两年有吉承来了府里,他虽平日里待人冷淡寡言,却是真心对待小姐的,有他跟在左右,纵使在宁宫府乃至王宫里,小姐也应当无恙。”
“说来也惹人笑话,跟在小姐身旁这许年了,却少有能跟您畅聊一二之时,只怪我性子软弱,不似夏儿那般风风火火有什么说什么。也恐怕若我真是她的心性,此刻也落不到连见二少爷一面也难于登天的地步。我与二少爷的事,还望小姐宽恕,这么多年都从未说与小姐听过。也一直瞒着老爷夫人。实是我一介婢女身份卑微,不配承蒙二少爷抬爱。可小姐待我如姐妹,经凌冬儿她们劝说,我也不敢再对小姐隐瞒丝毫。”
“在我六岁那年,母亲因在河边洗衣时想去捡顺水飘走的衣物,脚滑落入水中顺流溺亡。父亲又娶,后母却并不喜欢寡言少语的我,便与父亲商议,将我卖到京城人家为婢换些银两,临行前,父亲委婉说与我。要我在从府里好生侍候,到时若能得主子垂爱,赐予哪户人家为妻为妾,此生也便罢了,不必再挂念家里。我明白父亲意思,却不怨恨,我知他日子亦不好过。只是心中不免有被抛弃的悲伤。那时我哭着来到从府,起初夫人见我只会傻傻地哭,并不想留我。可二少爷那时正在夫人屋里,他心地善良,在旁不住为我说话。最终夫人拗不过他,便留我在府里。我的名字,也是二少爷那时因凌冬儿已侍奉在小姐身边,便为我起了清秋儿之名。他那时爽朗笑道以后给小姐身边集齐了春夏秋冬倒也有趣。一语成谶,没出几月,朱夏儿与盈春儿便也入了府中。”
“那恐怕是我最快乐的时日,我们几人一起长大,终日无忧无虑。小姐常与二少爷玩闹,有时夏儿她们在旁看得欢了也嚷着要一起玩儿。但每当询问我时,我心中虽然向往,却总十分羞涩,只敢在一边看着。可纵使如此,我依旧是高兴的。我将小姐与二少爷看成是我此生最最重要的人。见着你们开怀欢乐,倒比我自己玩乐更加开心。”
“可有时,二少爷却不似在众人面前时那样坚强开朗。某个初夏傍晚,我去膳房拿小姐晚饭,路经园中池旁,却见一人躲藏在槐树后。我一时好奇,走去瞧竟是二少爷。他抬头看我时,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我难以置信,正想询问,却被他拖拽着也藏到了树后。细问之下,才知他是练武时伤了脚踝,一时疼痛难忍才藏起来偷偷哭泣。二少爷从小便在人前总也无所谓的模样,却竟会因为伤痛而哭,简直与人前判若两人。他叫我不要讲出去,我便也不敢多讲。于是偷偷找来伤药为他擦拭。”
“自此之后,仿佛是他秘密的唯一知情人,他便总会偷着来找我。有时是练武时身上又受了伤,有时是被夫人或武师训斥心里难受,甚至有时是见夫人对小姐柔言细语,却对他十分严厉,因此觉得委屈。这许多许多,他从来只敢说给我。恐怕也是因为他知道我性子绵软,相信我不会说出去。”
“我们总在园中那棵槐花树后并肩席地而坐,他讲我听。我话很少,只在他沉默时酝酿很久才敢出言安慰几句。他有时哭得累了,便把头枕在我肩上,闭着眼睛轻轻睡去。我纵使肩膀酸涩,也不敢稍动,生怕惊醒他。我只敢垂眸静静看他。那时满树槐花开了,雪白花瓣洋洋洒洒从周身飘落。我便奢望,如若时光能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后来我们渐渐大了,二少爷也已成了七尺男儿,他便很少再哭了。可他仍旧时常在没人时候拉着我去槐树下谈天。那槐树也同我们一样长得大了,花枝繁茂。他挽一朵槐花别在我耳后,咧嘴笑笑什么也没说。我却双颊滚烫,整个身子都僵硬不敢稍动。”
“之后,二少爷便中了武状元,全府乃至全城均为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而道贺。我是更为他高兴的,甚至默默躲在人群后激动得哭了出来。在老爷夫人面前,他只能隔着众人遥遥看我,对我展颜爽朗笑着,而我却赶忙收回视线,红着脸转过身去。他那天在槐树下倚在我肩上,忽而问我,会不会一生都能在他身旁,让他能倚靠着安心沉沉睡去。我知他话中深意,可我却不敢回答。我总在心中记得,我只是一介婢女,身份低微,又怎敢奢望旁的。我只求总如平日里那样,站在一旁,安心地看着二少爷与小姐无所忧愁便好。”
“二少爷听我不答,又再三追问,我却因害羞低头不敢应声。却被他误以为是我对他并无心意。于是伤心离去。我心里亦难过,一连几日寝食难安,便被冬儿夏儿她们看出来,追问下我才支支吾吾讲了。本以为她们会觉得这事荒唐,没料到她们竟只打趣笑我,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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