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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言二九 祇园YYW 2398 字 2023-10-10

在梦里面,在火里面童子兴奋的尖叫,可爱的脸庞在火光中扭曲,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清冷的月光消失了,薄雾消失了,飞鸟消失了,可火焰还在,狰狞面目的童子还在,二九还在。

“不要不要二九,快回来”萧子育朝悬崖那边咆哮,但是无用。恶鬼切开二九的喉咙,殷红的血让火焰更旺。他只能徒劳的喊着:“二九,回来”

萧子育发狂似的向前跑去,狂乱的挥舞手中的青炎剑试图劈开阻扰他的屏障,却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身体再也动弹不得。

一座悬崖,断谷幽涧浮荡虚无,割断阴阳二界,便是生与死的永隔。对崖的童子得意的炫耀染血的爪子,朝他挑衅的咧嘴大笑。火焰越烧越大,二九的身体已经尽数湮灭在火里,只剩下冷郁的脸庞露在火团外。

他的喊声撕心裂肺:“二九,不要”悬崖横亘的是虚无,他挣扎的爬行只是徒劳,二九最终葬于天焚火劫。

“太迟啦,太迟啦。”童子拍掌大笑,恶质的稚嫩嗓门高喊:“烧成灰啦,烧成灰啦。”

“二九”萧子育猛然睁开眼,青竹纹的床帐映着照进窗的月光。他几乎是立即扭头朝枕边看去。呼长舒一口气,二九侧卧在床榻里侧,呼吸均匀。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梦境中的每一抹颜色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真实,好像二九真的被烧死在悬崖边,亲眼目睹的自己则无能到可笑。萧子育扬扬嘴角,自嘲的笑笑。身侧的姑娘睡眠安稳,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抱在胸前。萧子育熟悉她的睡姿,探到枕下的右手必定握着回雪刀。二九是如此警觉,犹如绷紧的弦,随时准备拔刀而起。他伸出手,想碰碰二九的脸,又悬在半空不敢落下,萧子育不想打扰她休息。说也奇怪,十一年夜夜同衾而眠,不论萧子育如何辗转反侧都无法惊醒熟睡的二九。可她却能听见窗外最微弱的虫鸣,曾经有一次她半夜惊起,冲出门外,最后虚惊一场,杀了一只迷路的野猫。

“你将失去最锋利的刀。”巫灵的语言音犹在耳。萧子育从未想过失去二九的光景该是如何,她总是陪着自己不是吗。只要转过身便能看见,只要伸出手便能揽入怀中。她无声无息,像只沉默的影子。她会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注视自己,她会清扫道路上所有的障碍,她会执行他布置的所有命令,哪怕,他命令她去死。这个冷面桀骜的姑娘其实傻得很,萧子育向来视她为最称手的兵器。然而,今时今夜,他突然意识到二九是个人,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姑娘,是他日夜照顾抚养了十一年的孩子。白日楚枫语说,有朝一日自己若欲聘一位夫人,二九是最好的人选。他也并非完全没有设想过,山庄上下早已将二九视为庄主夫人,一切都水到渠成。可,他想象的未来是大仇得报,彼时二九还活着的境地。

扪心自问,你还计划派二九去岭南么心中的声音说:“不,岭南是死地,我不能失去她。”

细腻的银白月光借镂空的雕花照进床帏,二九素白的脸庞恍惚朦胧。萧子育体内跃动着一股冲动与渴求,奔流的血液在皮肤下沸腾,心跳在静谧的夜晚中震耳欲聋。他咬住下唇,忍耐着不发出好似承受梦中业火焚烧痛苦的,无端的恐惧长出藤蔓将他紧紧缠绕,他几乎窒息,是因为距离太近而刻意的忽视,亦或唯有意识到可能失去才骤然恐惧。他在害怕,害怕果真如巫灵所言,蓝衣姑娘湮没在岭南的血红。

当你视她为习惯,仿佛融进骨血流变四肢百骸的自然,便不再有勇气承担失去的她的后果。萧子育仰头躺下,枕边的姑娘呼出的温热的气,像无数只小手搔弄他的耳朵,悄悄将脑袋往里侧靠了靠。他闭上眼,一夜无眠。

、第11章

岭南的月光一片清明,拨开层层乌云遮挡,肆无忌惮的洒下光亮,为阴森的山林更添诡谲。夜晚有凉风,摇曳繁枝茂叶。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立起耳朵警觉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气息。吹奏半夜的叶笛止息,嫩绿的叶片从唇瓣挪开,松开手指,飘落在潮湿的地面,鲜活的颜色与周遭的环境形成鲜明反差。这是一座巨大的天然石窟,常年的流水侵蚀形成造型奇特的地下溶洞,或尖或圆的怪石围住正中人工挖掘的深达六尺的石坑,犹如牢笼的栅栏。

颤动的暗黄灯火下,几百只花形人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它们此时安静的坐在地上,绿色的躯干粘着喷洒式溅落的鲜血,以及动物的绒毛。石坑一片狼藉,獐子和野鹿的毛皮,甚至是壁虎和蟒蛇的鳞片,大量动物的残肢累了一层又一层,压在最底部的尸体碎片以及腐烂,血泥和碎石混在一起,远处看去,像极了肥沃泥土上生长的森林。然而,石坑刚刚结束屠戮,饱食的花形人蛊神情满足,沉醉在死尸与血液的芬芳。

距离石坑十步的地方,立着一尊石狮,因为地下潮湿又不见光,石狮子的背和爪已经长出了青苔,白衣男人便坐在青苔上。他是个年轻人,素白的衣裳,素白的脸。昏暗灯火中的眼神沉静,空空地扫过飨宴过后的狼藉,好像荒野中停滞的流沙。

“谈筝,喂食结束了”厚重的嗓音在身后唤他,白衣男人仿佛枯木逢春,干涩的眼神霎时光晕流动,连带素白的脸庞也添上颜色。他跃下石狮,几步蹦到那人跟前,高声道:“哥哥”

素引书的相貌与弟弟极像,只是他的轮廓更加粗犷,刚毅的眉眼亦没有弟弟的灵秀与柔和。两兄弟站在一起,人们会将强壮的哥哥比为崇山,而弟弟只是旁边不起眼的丘陵。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与眼睛看见的大相径庭,素谈筝最大的兴趣就是亲手让小瞧自己的人付出代价。被他哥哥称赞仿佛是琉璃雕琢的矍亮眸子里永远闪动着桀骜与算计的光芒,他的笑容是淬毒的糖果,引诱迷失的人走向死亡。

“结束了,它们今日很乖,没有惹麻烦。”

素引书大力搂了搂弟弟的肩膀,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说:“我问多了,你一向做得很好。”

“那哥哥是不是有奖赏”撞进兄长怀里的素谈筝索性双手一伸,像只无尾熊似得吊在素引书的脖子上,笑容诡秘。

素引书无奈的抱住弟弟的腰以防他摔下来,他太清楚弟弟笑容的含义,可是他这次不得不让谈筝失望了:“抱歉,明天不能带你下山。”接触到弟弟的目光,他补充:“有庙会也不行,敌人快来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不就是金陵的晓梦山庄么。”素谈筝松开搂住兄长脖子的手,“长歌和阡陌重伤,浮屠擅长内务不善武功,现在晓梦山庄能派出来的护法还有缁尘与几何,不过以萧子育的个性,他应该会亲自来岭南才对。”

“没错,这也是我担心的。晓梦山庄实力强大,浮沉谷未必再有当年的运气能躲过一劫。”素引书说的运气是十一年前的大火,那场大火吞噬了他与谈筝的父亲以及浮沉谷过半的人众,所有记载制蛊术的典籍,资料,也付之一炬。两兄弟若不是出门办事,大半也逃不出那场火灾。

“我们不需要运气,哥哥,我们不弱。”素谈筝看出兄长的忧心,他伸手揉揉素引书拧起的眉头,将语调放得极轻,好似梦呓:“别担心,敢对浮沉谷出手的人都会死,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素引书笑了笑,他本想安慰弟弟,却又被弟弟安慰,这个小时候看见浣熊都会吓哭的男孩已经长大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优柔懦弱的弟弟变得狠绝毒辣,杀伐决断犹在他之上。对了,是从那天开始,他的弟弟变了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这里不干净,别待太久。”素引书的额头贴在弟弟的额头上,这种亲昵的睡前举动是儿时的习惯,并且一直延续到现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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