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柳站起身,阖上窗户。天气严寒,砚台里的墨都结成了冰。宋成柳坐在书桌前,望着白纸,眼如死灰。
我明知你会伤心难受,我却仍然不肯为你多残喘一天。你这十四年来所有的伤心都是我造成的,而我还要再划上一刀。
对不起,我的女儿。
宋筝雁的生辰过后,京城各家各府都忙碌了起来。新春在逼近。
这天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京城护国寺的主持照旧在这日开坛讲经,引得京城中人纷纷驱车前往。信阳侯府的老夫人也不例外。
雪天路滑,马车晃晃悠悠地慢慢往前开。老夫人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而就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声两车相撞的声音,老太太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撞上了车厢壁,好在一旁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驾车的”丫鬟大声呵斥车夫。
车夫唯唯诺诺的求饶声传来:“老夫人饶命路滑,小人小人躲避不及”
护国寺外的山路并不宽敞,加上今儿天气不好人又多,两车相撞这事老夫人往年也遇到过,所以并没打算追究,只说:“你去瞧瞧和谁撞了。”
“是”
片刻后,车夫回来了,在马车外回话:“回老夫人,是和梁家的马车相撞了,车上坐着的是梁夫人。”
“梁家”老夫人心中一喜,下意识就想起身下马车。不过下一刻,理智回笼,她又慢慢坐了回去。
“夫人您不下去了”丫鬟疑惑道。
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下巴微微抬起,道:“我是长辈,怎么也轮不到我先下马车吧。”
从前梁家有皇后有太子,她自然礼让三分,可如今她江家有舒淮有未来的九王妃,地位自然不一样了,怎么可能还同从前那样况且这九王妃的位置本来被梁家视作囊中物如今落到了她江家头上,怎知那梁夫人会不会有意找茬。
“敢问车中的是江老夫人吗家中下人不懂事,惊吓了老夫人,还请老夫人海涵。”梁夫人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夫人眼里闪过得意之色,但很快收敛了,她示意丫鬟掀开车帘。待梁夫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她脸上已经堆满了和气的笑容:“无碍无碍,不过小小碰撞而已。倒是梁夫人真是许久不见了。”
“正是”梁夫人蹲身行了一礼,举止有礼有度,“老夫人看着依旧康健呢。”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老了,一日不如一日了。怎么,你也上山听经去吗”
“正是。看来老夫人也是去听经的,倒是缘分了,若是夫人不嫌弃,妾身陪您一同上山如何”
老夫人诧异的神色掩都掩不住,这梁夫人今儿姿态放得够低的啊,而且她真的不在意那旁落的九王妃之位吗。不过老夫人毕竟忌惮梁家外戚的身份,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是欢迎多过怀疑。“怎么会嫌弃呢快上来,外边多冷啊。”
老夫人的马车是信阳侯几年前的一片孝心,车子里里外外都有精心的设计,就为了让母亲出行更舒适,也更适合她这个年纪。梁夫人一坐下来自然就感受到了不同,老夫人自然又略带炫耀地解释了一番。听完后,梁夫人艳羡地夸赞道:“侯爷可真是孝顺。等我将来老了,我那几个儿子有侯爷一分心意,我都满足了。”
老夫人笑道:“令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怎么反倒羡慕起我来了”
梁夫人道:“怎么能不羡慕老祖宗您呢而且,可不止我,这全京城的人都羡慕您啊。谁不知您的二孙子如何优秀啊”
提起江舒淮,老夫人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得意。梁夫人继续道:“您看您家,大孙子自然而然承袭爵位,二孙子将来也定能自己挣个爵位,哪像我们家啊,还要靠外子被他们挣个一官半职。”
梁夫人这话表面听起来像是在捧江家,可细细一琢磨,就有点不对味了。老夫人自然也砸吧出来了,她这话不就是在指长孙庸碌无为,比不上崔氏的儿子吗。长房的两个孙子里边,她自然喜爱长孙,但她也晓得信阳侯府的门面还是要靠江舒淮才能撑起来。
“说起来”梁夫人言笑晏晏的眉眼间似乎有了深意,“您那孙女怎么也不常出来玩呢,莫不是您大儿媳宝贝的紧,不愿意让她出门”
本就心怀警惕的老夫人立刻一醒神,暗道,来了
、毒蛇
“我那孙女性子文静,而且自小长在民间,礼仪举止还差些。”老夫人有些冷淡道,“加上马上要嫁入皇家了,自然是整日里在府里学规矩了。”
梁夫人好像没有听出老夫人的讽刺之意,嘴角的弧度一丝未变。“原来如此。说起来,您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今儿没跟来吗”
“谣儿吗听经这般枯燥,小姑娘耐不住性子的,我就让她在家里歇着。而且天寒地冻的,姑娘家身子最是娇贵,我可舍不得。”
“老祖宗真是一片慈爱之心。我只是瞧着您往日和谣姑娘形影不离的,今儿突然没见着她有些奇怪罢了。”梁夫人捏起马车小桌上的茶壶,亲自给江老夫人斟了一杯茶,“您和谣姑娘感情真是好呢。我琢磨了下,着京城里头祖孙俩感情跟您二位似的,好像还真不多”
提起江瑶,老祖宗的神色都变了,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孩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心头肉。“谣儿是我带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常人。”
“可不是嘛。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的肉总比手背要厚些的,您说是吗”
梁夫人今儿一番话说的弯弯绕绕,处处都似有深意。老夫人虽然笑着附和了她,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人到底想说什么看来她今日定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说不定方才马车那一撞都是她故意安排的。
护国寺的主持德高望重,连圣上都听过他讲经,因此每年他云游回到寺内开坛时,都会引得京城百姓趋之若鹜,以至于佛堂内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今日主持会讲两场,上午结束后,平头百姓自然只能回家后再来,而江老夫人之流自然早早定了护国寺的厢房以作歇息。
梁夫人一上午都和老夫人作伴,但却没有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让一直提着心的老夫人又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了。
护国寺建在半山腰,景致不错,用过饭后,梁夫人陪着江老夫人散步消食。
纷飞了一早上的雪花终于停了,冬日里的阳光那样轻薄透亮。石板路两旁,碧绿的翠竹微微弯着腰,枝叶上堆着薄薄的雪。一绿一白,清新的颜色看得人心情舒畅。远处山顶缠绕着薄薄的云雾,顶峰覆盖着一顶雪帽。
脚下石板路有些湿滑,梁夫人和丫鬟一左一右搀着老祖宗。
“可真冷啊不过,比不上将来心冷,老祖宗您说我说的对吗”梁夫人感叹道。
江老夫人眉宇间浮起了不耐烦的神色,她听这人讲些似是而非的话听了一早上了,可猜不出她到底想说什么,心中实在烦的很。老夫人侧身对丫鬟道:“你回房去拿手炉来,我有些冷。”
丫鬟看了眼正被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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