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帅,请听老朽一言。”
朱慈烺三人正争执不下,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把他们打断了。大家一看,是平时负责给阎应元等人送饭的辛伯。
“辛伯,您有何话说请讲。”阎应元温和地问道。
“阎帅,你方才和冯训导商量的计策很好,老朽深为赞同。依老朽愚见,既然冒死前往,就该予以清军沉重打击,方不白白牺牲性命。”
“辛伯言之有理。”阎应元深为赞同地道,“但不知辛伯有何高见”
“既然深入敌营,无论如何骁勇,毕竟体力有限,能一人斩杀敌人数十,已属不易。老朽以为,若诈降之人能假装携带财物投降,下埋炸药,在敌营引爆,那必定惊天动地,死伤无数。这样就事半功倍了”
“此计甚好,但杀伤力虽极大,但所去之人,无异于与敌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万无生还之理”
“阎帅,老朽知道,若委派兄弟去送死,你心中不忍。”
阎应元叹道:“这一去我们皆知有去无回虽然慈不掌兵,但要生生指派哪个兄弟去送死,确实”
“阎帅,老朽不才,愿意自告奋勇。”辛伯慨然说道。
“辛伯,你”阎应元和冯厚敦等人又是一惊。
“是。老朽年事已高,黄土已埋到颌下,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辛伯坦然笑道,“如果阎帅和冯大人放心,老朽愿意去召集自愿诈降之人,一同前往”
“辛伯,我愿随你一起”朱慈烺不失时机地道。
辛伯含笑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依老朽之见,这位尹兄弟你就留下来和阎公守城。”
“辛伯”朱慈烺急道。
“尹兄弟,你和骆兄弟、冯兄弟都别争了,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平素作战威猛,守城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壮士阎帅也需要你们这样勇敢得力的青年,留在他身边助一臂之力啊”
“辛伯”阎应元和冯厚敦都心中感动,同时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此时,又有个长者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道:“我们愿意与辛伯一起去诈降”
“这”阎应元和冯厚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的眼圈都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辛伯见阎应元和冯先生为难,接着道:“现在城上的人不多,我们几个还不够,老朽这就下去召集,我们去的人越多,清兵越相信,成功的可能性也越大。阎帅放心,这事就交给老朽去办”说完,不待阎应元等人搭话,自己带着那名长者就下了城墙。
入夜,江阴北门一片寂静,阎应元等坐在城头,都在等待诈降的消息。辛伯下午召集了一百余人,提着财物,下面埋放着火砖、炸药,前往清兵大营诈降,请求饶命,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大家知道他们此去都抱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凶多吉少,不免都揪着心,因此,静静的等待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阎公,探子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句话打破了城墙的寂静,听到的人立刻全都站起身来,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怎么样”阎应元急切地问道。
站在阎应元面前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他显然从外面回来直接上了城墙,此时还有些喘不过气,不太顺溜地答道:“阎公,清军全军披麻戴孝”
“什么”阎应元大吃一惊,神情异常激动,“你是说”
青年用力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炸毁清军营帐三个,清军薛王乌图木丧生,都统一人、参将四人、把总数人被炸死,清兵共死伤三千多人。现在全军戴孝,哭声一片。”
“那辛伯他们”这个问题阎应元问得有些艰难,他心里早已预料到结果,清军伤亡如此巨大,他们必定是深入营帐之中,然后点了火,焉有活着回来的道理。
见那青年沉重地轻轻摇了摇头,在场数人流下了眼泪。
静默许久,阎应元含泪高声道:“拿酒来祭奠我江阴忠魂、社稷英烈”
此刻,眼见这一幕,朱慈烺心绪难平,热泪盈眶。他默默转过身子,立在城墙之上,紧握着双拳,望着远处的沉沉黑夜。阵阵凉风簌簌扑面而来,吹落了他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
夜深沉。
冯鹿对朱慈烺道:“你今夜不用在城上值守,回去休息吧。”
朱慈烺摇摇头道:“反正我也没事,不如就在此处陪你,也好说说话解解闷。”
此时月色如水,周遭一片寂静。朱慈烺在冯鹿身边背靠着城墙坐下来,从怀中掏出夏子衿所赠的玉镯,拿在手中久久摩挲着,细细回味着与她姐弟二人相识相交的情景,心中充满了牵挂。他不知道夏子衿是否还在多铎府中,多铎是否还对她以礼相待。夏完淳呢他又此时在哪里做什么他生就一腔热血和赤胆忠心,是否也加入了哪里的义军队伍,也在为保卫家园而奋勇杀敌想到夏氏姐弟及他们仁厚的一家,朱慈烺将玉镯紧紧贴在心口,眼里涌上了热泪。
“哟,这是哪个姑娘给的信物”冯鹿回头一看,见朱慈烺拿着镯子在出神,不禁打趣道。
朱慈烺思绪被打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把玉镯揣入怀中,冯鹿一步跨过来,一把就抢了去,笑嘻嘻地道:“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朱慈烺无奈,只能任他拿去。
冯鹿拿在手里,对着月色仔细观赏,赞道:“不错啊”他回头神秘地对着朱慈烺笑道:“如果我没猜错,是姝贵人的镯子吧”
朱慈烺微皱着眉道:“夏姑娘可不喜欢别人叫她什么贵人。”
冯鹿调皮地伸伸舌头道:“哦,对啊。”他故意弯下腰,凑近朱慈烺的脸,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夏姑娘的,我没说错吧”
朱慈烺难为情地笑了笑,没出声。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冯鹿得意地大笑起来。
见朱慈烺还是似乎有心事,并不接话,冯鹿善解人意地止住了笑,关切地说道:“你很惦记夏姑娘吧”
“嗯。”朱慈烺轻轻点头。
冯鹿叹道:“殿下,有夏姑娘这样的女子喜欢你,值了”
“别胡说,我们只是朋友。”朱慈烺阻止道。
冯鹿认真地道:“你别不承认了,我看得出来,夏姑娘对你可是情深意重,关心你都胜过关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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