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博微微一笑,不待多铎允许,便轻轻击掌。随即几个身材曼妙、穿着清新的年轻女子以及乐师鱼贯而入,随着乐声响起,众女子翩翩起舞。
多铎见无甚新意,更加兴味索然,但一时也不忍拂逆扎尔博的好意。他坐下身来,一语不发,只顾自斟自饮,对歌舞看也不看一眼。
忽而一丝美妙的琴声响起,众女一变刚才欢快的舞姿,各摆了一个静立的姿势,眼光齐齐望向一处,似期迎接何人到来。众乐师也停止演奏,默然肃立,隐约的琴声渐次临近,清逸缥渺之声逐渐如清泉流淌,响彻天英阁之外。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多铎情不自禁停下送到唇边的酒杯,循着声音注目而去。只见殿前的绣帘徐徐卷起,一白衣女子正端坐门口抚琴。她鬓发如云,十指纤纤,仪态典雅。只是面上罩着白纱,看不清模样。
只见她手腕灵动,十指翻飞,琴声如淙淙流水在指间倾泻,而她所奏之曲,正是那日多铎在兰苑听夏子衿所奏的古怨。
多铎心头大震,站起身来就欲走上前去,却被扎尔博含笑摇头阻止。多铎自知失态,极力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缓缓坐下,心间却似掀起了万顷波浪,澎湃起伏。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弹琴的女子,紧紧握住酒杯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一时间只觉得喉头发热,眼圈不禁红了。
古怨尚未奏完,只听琴声一变,随即响起清雅缠绵之音,只听女子伴着琴声唱道:
“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无奈云沉雨散,凭栏杆,东风泪眼。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女子的歌声如竹叶滴露,哀婉而空灵,又如秋雨敲窗,透着丝丝寒意与萧瑟,令人沉迷其中,顷刻间浑然忘我。一曲忆故人,勾起多铎心中无穷的情思和伤感,触及了他长久以来无处可诉的思念和哀恸,他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流下了两行热泪。
不知何时,乐师和舞姬已经悄悄退下,乐曲已经弹奏完毕,女子静静坐不语,多铎还在失神。待扎尔博轻咳一声,他方才才回过神来。
他怀着不安的心情,疾步走到白衣女子旁边,不敢相信地问道:“敢问姑娘是”
白衣女子徐徐起立,袅袅聘婷地立在多铎面前,然后按汉人礼节深深道了个万福:“参见王爷。”
多铎心头大震,立时眼圈通红,颤声唤道:“本王不信,你是”
白衣女子并不言语,缓缓揭开面上白纱,夏子衿那清秀绝伦的面容徐徐展现在多铎面前。
“夏姑娘”多铎顿时恍若隔世,手足无措,失声道:“你,你没死”
他激动万分伸出双手,一把抓住眼前女子的双肩,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面容,极力辨认她的模样。
女子只是淡淡含笑,不发一语。那样娴静温婉、落落大方,不是夏子衿还能是谁。
多铎几乎喜极而泣,一把将女子拉到怀里,紧紧拥住,哽咽无语。
女子并不说话,也不抗拒,柔软的身躯顺从地倚在多铎怀中。多铎对夏子衿朝思暮想,何曾与她如此亲近过,此时不禁热泪盈眶,险些失态。
片刻过后,多铎放开女子,犹自不敢相信:“夏姑娘,你怎么还活着本王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女子并不多言,只柔声道:“请王爷珍重”
“我不是在做梦吧”多铎喃喃自语,犹自恍若在梦中。
女子不语,一双清亮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注视着多铎,多铎何曾见到夏子衿对自己如此温和可亲,一时间百感交集。
“告诉本王,你怎么又活过来了本王明明看见你已经”
“听说王爷太过挂念小女子,小女子特来探望,希望王爷切勿太过伤心,保重千金之躯”
“看望你还要走夏姑娘,你从哪里来要去何处”多铎一迭连声地急问道。
“如果王爷愿意,小女子就留在王爷身边。”女子低眉垂首,柔声答道。
“当然愿意,本王当然愿意那实在太好了”多铎喜不自胜,几乎语无伦次,“你不再恨本王了吗你真的愿意留下来不再离开”
女子不语,只轻轻颔首,温婉万分。
“没想到本王终于等到这一天”多铎激动地说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夏姑娘,你去哪里了又是从何处而来”
“小女子从关外来。”女子的嘴角泛起一丝俏皮的微笑。
“关外你去了关外”多铎难以置信。
女子不语,浅浅一笑,看了一眼扎尔博,见扎尔博用目光示意,遂再次对多铎施礼道:“奴婢桑容拜见王爷。”
多铎倒退一步,吃惊道:“什么桑容”
女子含笑不语,伸手到耳边轻轻一揭,夏子衿的面容骤然像栗子剥去外壳似地脱离了女子的脸,女子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个面具,而呈现在多铎面前的是另一张年轻女子的陌生面孔。
“你你是何人”多铎大惊,倒退了几步。
“王爷不必惊慌,这是我们满洲的奇女子千面玉手桑容。”扎尔博慌忙上前解释道,“此次是专程来为王爷解忧的。”
“千面玉手”多铎诧异道,“可是贺真部落布考尔之女”
“王爷英明,正是布考尔之女。桑容擅长易容之术,只要看过他人画像进行仔细揣摩,便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桑容,果然名不虚传。”多铎一下黯然神伤,心不在焉地称赞道。刚才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夏子衿死而复生,自己几乎欣喜若狂,现在明白这只是一个假象,心中又失望至极。
“王爷,”扎尔博不安地观察着多铎的面色,“请恕扎尔博鲁莽,未经请示,擅自做主,惹得王爷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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