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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飞雪记 扶兰 2360 字 2023-10-11

gu903();、卷二:万里浮云阴且晴三

转眼年底将到,那个包税商伊失里又带着一帮账房先生,到将军府中来对账了。

这一次宋域沉要求辛夫子带上自己一道去。他听说波斯算学自成一体,与中土相比,各有千秋,因此想要见识一下。

这一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一些,伊失里财大气粗,随行的五名账房,个个身着狐裘,伊失里身上的狐裘,更是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他给昭文准备的礼物,是一张虎皮褥子,满脸堆笑地说道,昭文夫人身体柔弱,天气这般寒冷,可得好好保养才是,正巧前日有人给他送了这张虎皮褥子,虎皮温热,正宜昭文夫人日常起居,这番敬意,还请夫人不要推辞。

昭文谢过伊失里之后,示意侍女将虎皮褥子铺到坐榻上。这两年她渐渐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身子也不如以前了,这些日子气候酷寒,更是浑身不自在,因此不能不暗自警惕,阿沉年纪还小,自己若是病倒,岂不是将阿沉独自留在了这虎狼之地

所以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坐下之后,又招手让宋域沉也过来一道坐。

对账开始,宋域沉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翻看伊失里带来的、已经对完的一本账册。辛夫子对波斯算学略知一二,昨天教了他一点儿东西,他将辛夫子教的东西、面前这本账册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将军府的那本账册对照着翻看,伊失里的账房当他是幼儿好奇胡闹,只留心着不让他将账册弄脏弄坏,便由得他去翻看。

细细翻了三遍,倒也粗粗看出了一些门道。心中高兴,宋域沉将账册一丢,翻身便在虎皮褥子上打了个滚,滚完了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房中,他失态了,脸上不觉一红,赶快坐端正了。

不过方才翻滚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点眼熟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让自己觉得眼熟

这个念头,在宋域沉心中一掠即过,随即抛到了脑后,专心关注眼前的对账。

对了三天账,再次与辛夫子讨论起波斯算学来,只觉豁然开朗。

所以回到小院时,宋域沉心情极好,主动扑到了昭文怀中,向昭文撒娇,要请一个通晓波斯文的夫子来教他。昭文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暗自盘算着要削减哪一项功课的时间,好挤出阿沉学波斯文的空档来。

宋域沉心满意足地爬起来,目光掠过虎皮褥子,忽然怔住了。

这张褥子,是由两张虎皮拼起来的,只是,这两张虎皮的纹路颜色为什么这样眼熟、其中一张虎皮的腹部还有一块更眼熟的褐色斑纹

宋域沉浑身哆嗦起来,昭文诧异地抚着他的头问:“阿沉,怎么了”

宋域沉使劲推开昭文,将虎皮抱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检查一遍,都更绝望一分,终究愤怒地尖叫起来:“我要杀了他们”

昭文吃惊地想要捂住宋域沉的嘴:“阿沉,你怎么能这样”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阿沉,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恐慌。

宋域沉一扭头躲开她的手,飞快地跑了出去,大叫道:“同古拉噶同古拉噶我要出城”

同古拉噶应声出现在院门外,领命前去准备。

昭文追了出来。时已近午,她想让宋域沉用过中饭之后再出城。但是宋域沉咬牙切齿地一定不肯答应,看看同古拉噶还得一点儿时间才会过来,他返身去抱那张虎皮褥子,打算带着一道出城。

虎皮长大厚重,宋域沉身量不足,双臂短小,怎么抱得过来换了几个姿势,也不过拖着走而已。昭文见他两眼通红的执拗模样,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小心地问道:“阿沉,莫不是你养的那两只小虎”

宋域沉拼命忍住眼泪,狠狠地叫道:“我要杀了他们,屠光周围二十里”

他还记得,当日乌朗赛音图死了九个部众,就屠了周围九里的村落;他放养小老虎那片山林,人烟稀少,只屠周围两里,说不定一个人都没有,根本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么他就屠二十里给他们看看

昭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阿沉,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同古拉噶在院门外禀报道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发。宋域沉拖着虎皮就要跑出去,却被昭文死死抱住。

她绝不能让阿沉去学那些野蛮人屠城

昭文用力将宋域沉按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道:“阿沉,你先静一静,听姆妈说。你这样鲁莽地跑过去,怎么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宋域沉使劲踢腾了好一会,也挣不脱拼尽全力的昭文,劲头儿过了,心气略平,靠在昭文怀里,嘴上虽然还在念叨着要砍要杀的,身子却已软了下来,眼泪再也止不住。

昭文一边给他拭去泪水,一边轻轻说道:“伊失里既然说这虎皮是有人送他的,咱们就得先问清楚,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送的,然后再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的。”

宋域沉静了片刻,说道:“姆妈,你去帮我问伊失里,我去山里看一看。他们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两头小虎聪明得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杀死,而且还杀得不损丝毫虎皮

他仔细检查过,虎皮上惟一的伤痕,是在眼睛上。射杀它们的箭,正是从一只眼进去,另一只眼出去。

他不相信这是乌朗赛音图亲自出手射杀的。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弄清楚小虎究竟是怎么被围住的如果没有被围住,哪怕是神射手,也不能在密林之中射杀它们。

他在昭文的衣袖上擦干净脸,仰起头一脸严肃地道:“姆妈,我答应你,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杀人。”

他将决人生死的话语,说得如此流利自然、轻而易举,昭文的脸色不由变得惨白,绝望地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阿沉已经变得越来越像那些野蛮的胡虏一样残暴冷血了。

生于荆棘丛中、虎狼之地,她的阿沉,若是不变,就不能生存下去。

可若是变成这个样子,小小年纪便造下杀孽,这又叫她如何能够安心

来世或许缥缈不可知,杀孽或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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