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离开,可是,他若不能尽快变强,连性命都保不住,又何谈其他
最终,他只能咬着牙道:“我跟你走。”
在他的意识之中,昭文会永远在那个小院中等着他回来,不论五年,还是十年十五年,都是如此。
如此干脆利落的决断,让韩迎诧异之余又正中下怀,立刻着手筹划起来。
他得说服昭文放人,得想个周全的法子让乌朗赛音图不生疑心、不至于联想到东海使臣身上去,还得平平安安地带着这个小徒弟离开此地。
说服昭文并不难,宋域沉只是向她复述了一遍那天晚上听到的话,昭文便惨白着脸同意了让宋域沉跟着韩迎走。
至于乌朗赛音图那边,韩迎倒要好好安排一下。
昭文一行,在开元寺中,足足住了三个月,直至清明将至,乌朗赛音图派人屡屡催促,方才答应回府。
奉命前来迎接的是同古拉噶,他新近升了百夫长,算是乌朗赛音图对他的忠心能干的奖赏。
同古拉噶注意到,三个月过去,昭文的神情举止之间,变得淡然许多,对着宋域沉也不再总是绷紧了心弦的模样,而是从容自在、仿佛心中万事皆有成算一般。
宋域沉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身形拔高了一些,原本就不太爱说话,现在更是冷淡少言。好在身边的侍女嬷嬷卫士都懂得看他眼色,倒也不曾耽搁什么事情。
同古拉噶还带来了一匹罕见的骏马,这是乌朗赛音图特意给他找来的,说是有汗血马的血统,整个将军府,只怕都没有一匹马能够和它相比。
让同古拉噶暗暗担忧的是,小公子知道这匹马的来历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想中应该会有的惊喜,而只是疑惑地上下打量了马儿一番,然后客客气气地表示,多谢父亲这一番心意。
客气有礼,但又冷淡疏远。
同古拉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暂且放下,专心安排扈卫。
待到行李打点完备,日已偏西,不宜夜行山路,因此还需等到次日再行下山。
这一晚,昭文抱着宋域沉,坐在床头,默然许久,轻轻说道:“阿沉,你该有一个大名了。我想了很久,你就姓宋吧,名为域沉,疆域之域,沉沦之沉。”
宋域沉感受到了昭文那无从言说、深沉无望的悲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要远行,也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得不孤独地留下。
宋域沉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样的悲哀,也无法安慰开解母亲,只能默默地伏在昭文的怀中,由着昭文抚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应该如何与陌生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们相处,应该好好地尊重师父,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可是也不要犯下不必要的杀孽,以免将来堕入恶道昭文已经隐约察觉到了,阿沉身上那正在觉醒的可怕力量,阿沉马上便要离开她,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对阿沉身上时时浮现的血腥之气还有将军府中隐约的传言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了。
她是如此矛盾痛苦。阿沉如果不变得像乌朗赛音图又或者是韩迎那样冷酷强大,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人命如草的年代里活下去。可是,阿沉还这样小,在她少时的静好岁月里,这样小小的阿沉,是应该无忧无虑、珠围玉绕地长大的,现在却已经双手染血
抚着怀里的阿沉,昭文只觉得无数的念头在心中盘绕,到了唇边却又吞了回去。
宋域沉只是紧紧抱着她。昭文这样的复杂难言的心情,他无法理解,只能在心底牢牢记住:他一定会在五年之后回来的,到那时,姆妈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次日早饭后,一行人趁着天气晴好,急急下山去。
山路崎岖,昭文不会骑马,坐了一乘小轿在后面慢慢跟着。
途中有一段紧邻峭壁、下有深谷的险道,当日上山时尚好,这策马下山,倒要小心了。
前方便是那段险道,宋域沉不自觉地紧紧了缰绳。
同古拉噶紧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微微绷紧的肩背,再看看这险峻的地势,突然后悔起来。
他应该将哨探放得更高更远一些,在那深谷之中也应该安排人手。
果然,他不祥的预感,不过片刻,便已成真。
宋域沉经过那段险道时,不知为何,马儿突然惊嘶一声,乱蹦乱跳起来,宋域沉似乎是因为大病初愈,手上乏力,勉强拉着缰绳,到底还是控制不住,眼看着便要摔下山谷去,同古拉噶来不及多想,纵身跳了过去,正落在宋域沉背后,伸手抓过缰绳,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想要尽力制服惊马。
只是那匹马儿的确神骏非凡,又正在发疯,力大无穷,仓促之间,同古拉噶又要分心护着宋域沉,竟然制不住它,只来得及在被摔出去时,牢牢抱紧了宋域沉,心里想着哪怕摔下深谷也有自己垫在下头。
耳边风声呼呼,还有一片惊叫声,同古拉噶左手抱着宋域沉,背朝深谷,一路急坠下去,右手不停地抓向从眼前掠过的树枝和藤曼,横生的树枝打在后背上一阵阵的剧痛,痛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所以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减慢了他下坠速度的树枝,其中有不少,是被人硬生生横推到他身下的。
重重地摔落谷底时,同古拉噶已经昏迷过去。
一直没能抓到机会接住宋域沉的韩迎,蹿了出来,在同古拉噶的身上刺了几针,令他全身松弛,方才能够将宋域沉从他臂弯里抱出来。
宋域沉蹲下来,看了同古拉噶好一会,转过头低声问道:“他会不会死”
韩迎略略检查了一番,答道:“放心,这家伙皮厚肉糙,筋骨坚牢,命大得很。”
宋域沉跟着韩迎走了几步,又道:“让他呆在树上吧,这儿应该有狼。”
韩迎从善如流,将同古拉噶弄到树上横架起来,然后着手布置宋域沉摔死之后又被狼群分食的假象,为求逼真,他还特意弄来了一具新死的幼儿尸体,将宋域沉的衣服尽数脱下给那尸体穿上。
瞧着韩迎摆弄尸体时的娴熟与不以为意,宋域沉忍着恶心没有回过头去。
在韩迎身边,他要习惯这些血腥的场面。
一如在乌朗赛音图身边一样。
想到这儿,宋域沉忽而有些茫然。
他应该还有别的师兄师姐。那些师兄师姐,会不会像他那些异母兄姐一样其中会不会也有一个那格尔
可是,无论他如何惶恐不安,都已经不能回头。
宋域沉在下山途中坠崖身死,昭文哭得死去活来,住在开元寺中,日夜诵经祝祷。乌朗赛音图追查缘由,最后在那匹骏马的坐褥之中,发现了一根细针,这马儿若是无人乘坐,也还罢了,一旦有人骑上去,将细针压下,刺痛马背,马儿势必惊跳,不将骑者掀下马来不会罢休。
乌朗赛音图虽然下令不许张扬,这件事情,仍是在宣州城内城外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便是大夫人也疑心是那格尔下的手。那格尔赌咒发誓,偏偏这一回没人相信不是他下的手,几乎将他气晕过去。
同古拉噶的心中有些隐约的疑虑,他记得自己是紧紧抱着小公子的,不太可能将小公子摔到地上去,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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