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轻轻走到哈日珠拉身边,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月白斗篷,抖抖上面沾上的残雪,小心地给她披在身上,“若是她当真在天有灵的话,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若真为她想,便该好好保重自己。”
“我知道,她没有怨过我,她什么都没说,可我怨啊我怨自己,要不是我,她们都不会死,她们都不用死”哈日珠拉哭着说出了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却偏偏声如蚊蚋。
皇太极一愣,这就是她这些日子来折磨自己的原因吗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来了那么多趟,她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发呆,能施舍自己一个眼神就算不错了,更别提开口说话,他原以为她是在怨自己,没想到,她怨的竟是她自己
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极认真地说:“哈日珠拉,你听着,这件事是我安排的不够周密,她们的死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有计划好一切便匆忙行事,是我太过自大没考虑周全,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她们是我害死的,就算要内疚,要偿命,也是我的事,跟你都没有关系”
如果一定要怨,就让她怨他吧,总好过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味自苦。他看着她朦胧的泪眼,“男人的错不能让女人去担,怨我,也随你,恨我,也随你,只要你别再折腾自己,好不好”
怨他她又怎么能怨他呢分明不关他的事,分明是他救了自己啊
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抱着那身披大红斗篷的雪人哭得声嘶力竭,寒气透过厚重的斗篷传过来,时刻提醒着她,乌日娜已经不在了,她真的不在了,自己抱的不过是个雪人,一个没有温度,无知无觉的雪人
她肆意地流着泪,恣意宣泄着这些日子来压在自己心头的烦闷,絮絮地讲着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她的担心,她担心乌日娜喜欢巴图会带来的麻烦,她担心巴图跟她纠缠不清,会影响她们逃跑的计划,她担心她知道巴图心里没有她,会做傻事
如今,所有担心的事都解决了,可这解决,却是用乌日娜的性命为代价的,她恨自己的自私,她为什么不拦住她她为什么要把那件斗篷给她
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中的泪,她才蓦然发现,皇太极的斗篷竟也在自己身上披着,除了手脚,她的身体竟还是暖的,回过头去,皇太极就站在那里,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见她回过头来,他微微一笑,“我原还担心你受了惊吓,变成了哑巴,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发现,你不是什么哑巴,竟是个话痨。”
许是宣泄出了心中压抑的情绪,她勉强点头,“下那么大的雪,外头山路想必是不好走的,你怎么来了呢”
“下雪下刀子也得来啊”
她沉默了下,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之前来了三四趟,我精神不好,也没搭理你,你,可是有事”
他窒了下,虽说她能搭理自己便是好事,可他能告诉她,自己来了十五趟了吗自从她住进这个小院,他是恨不能天天过来,只可惜父汗交代下来的政务实在繁杂,这里离京城路程又不近,他只好隔天来一趟,本来今儿是除夕,年节下事情更多,晚上宫里还有大宴,可他总觉得不过来看看她心里过意不去,便由着自己性子跑了这一趟。
“嗯,大过年的,不来看看你,心里总是放不下。”还是别跟她说自己隔天便来看她的事了,省得她心里又要不安。
她抬手想把他的黑貂斗篷脱下来,却被他按住了手,这一碰才发觉,她的手竟是那样凉,他赶忙替她拢紧斗篷,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在怀里快步跑回屋子,一进屋门便把她放到暖阁里的火炕上,把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好一阵揉搓。
哈日珠拉红着脸挣了挣,没挣出来,便也只好由他,她站起身来,两脚使劲在地上跺了跺,在外面站得太久,脚都冻僵了。
她这一跺,他才发现她脚上竟然只穿了双薄薄的小棉鞋,他的脸瞬间就青了,一把将她按在炕上,脱下那被雪水浸湿的棉鞋,里面的袜子都是潮的,也被他拽了下来,哈日珠拉看着他两手揉搓着自己的脚,脸上红得更甚。
“你傻啊出去都不知道穿上双厚靴子,这要是冻坏了,可是会生冻疮的”
她咬着嘴唇听训,这屋子里太暖和,她又一直不出屋子,所以她们便没给她预备厚皮靴,一直以来都是穿着这双小薄棉鞋,今天突然想出去,便也没理这个茬儿,没想到竟被他小题大做。
“你别以为这是小事,要真生了冻疮,以后年年都会犯,那滋味又疼又痒,够你受的”似是瞧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他开口训道。
直到把她的两只脚都搓得发红,有了热乎气儿,他才停下,扯过一床被子将她裹起来,哈日珠拉扯下身上那两件厚重的斗篷,“哪里就这么娇气了,这屋子里头这么热,不裹还要出身汗呢,再裹这么严实,岂不是要中暑”
他想想也是好笑,“你身子弱,还是多捂一会儿吧,待会儿再让她们给你熬碗姜汤,热热的喝下去,好好出身汗,就没事了。”
他说得轻松,她却觉得恐怖,若是有温度计的话,这屋子里的温度只怕得有二十多度,把她裹这么严实也就罢了,还要喝什么热姜汤,这可真是要在大冬天里中暑的节奏啊
她忍不住一阵恶寒,他却看着她说:“我说怎么样这都哆嗦了,果然是冻着了,还不快捂好那两个丫头也不知哪去了,这越到用人的时候,越是找不到人,回头我得再给你送两个得用的人才行”
她忙拦住想要去找人熬姜汤的皇太极,“我只是想着,若是你这副模样叫人知道了,不知得有多少人想要扒了我的皮,吓得罢了,哪里就是冻着了”
他呆了一下,“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话”
她恍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已出口,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安排在这里,明摆着是他那好父亲不待见自己,他没法把自己名正言顺的安排在身边。这在他,本也是个难解的痛,可今天自己却偏偏戳了他的痛处。
“今天一个大年下的,你怎么会这么闲他们找不到你可怎么好”
“你要烦了,我立马就走,绝不吵你。”他的话音有点发颤,他生怕她这会儿便要对他下逐客令,虽说他现在立马启程也许还能赶上晚上的大宴,可他不想走,这么多日了,她头一次理自己,头一次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他不想就这么回去
哈日珠拉瞥了一眼院门外探头探脑的身影,“倒不是下逐客令,只是今天除夕,你恐怕没那么轻松吧若是有事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别让底下的人为难”
她心中一恸,忙低头掩饰了下,“别跟我似的,等大错铸成了才后悔”
“别别别,你说什么,我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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