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棉知晓她的心思,也示意她讲,果儿鼓足了勇气道:“夫人,二夫人她纵然人善良,没有别的心思,可她与你再亲近,你们也是要去分同一个丈夫的宠爱,从前你与老爷关系再不好,可府上也只有你一个人,现如今,有了个二夫人,虽说是个单纯的,但保不齐哪天有个三夫人,四夫人的,人心叵测呀”
苏木棉握了握她的手,叹道:“第一次见着你时,别人都怯怯生生,只有你是个伶俐的,你在我身边五年了,我与老爷之间的许多旧事,你不清楚,轻鸢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惹人欢喜的,以后她陪着老爷,我才放心”话刚落,苏木棉就咳嗽起来。
果儿忙扶了她上了床,在床前守着,苏木棉忽觉得有些泪意,伸手去握住果儿的,道:“果儿,我日后定为你寻个好归宿。”
果儿哪不知道苏木棉的身子,如今瞧着自己主子面上开朗了些,可心里却还是打着结,果儿瞧着她,心里也是万般不是滋味。
、山寺
二月二,龙抬头,一早日头便攀上苍穹,是晴好的天气。
苏木棉记着与莫轻鸢的踏青之约,果儿一早便帮她梳头,用骨梳沾了刨花水,细细地挽了发髻,苏木棉挑了挑妆匣里的簪子、步摇,都觉和身上新裁的丝绸料子不配。
果儿想了想,开口道:“果儿记得夫人有一支桃花簪,若是配上定是漂亮呢。”
苏木棉怔了一会儿,像是中了邪一般,吩咐果儿去取了出来,片刻后,果儿替她簪了上去。
“果然好看呢,夫人,你瞧。”果儿指了指铜镜。
苏木棉望着镜子里那张脸,双十添一的年华,眼眸里的疲惫与倦怠,都显现出了她早已不再年轻,若是寻常女子,到她这般年纪,怕早已为人母,儿女承欢膝下,不至于沦落如她,等着魂飞入土的那一天。
“咱们走吧,马车可都备好了么”苏木棉咽下了愁郁。
果儿应了,拿了件织锦缎的斗篷跟着她出了苑门,一路出了靳府大门,两顶马车已规矩地候着了,一仆人已铺了轿凳,另一个挑开了帷裳,果儿扶着苏木棉上了马车,自己则在下面候着。
果儿等了好一会儿,总不见二夫人来,刚想请人去催,却见到老爷靳慕先从门口款款而来,一袭青衫,尽显风流。
果儿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便行了行礼,上了后面的马车。
靳慕先吩咐车夫即刻驾车,自己则利落地上了马车,挑了帷裳进了里面,却刚刚瞧见苏木棉撑着下巴打着盹,马车平缓地向前驶去,靳慕先挨着她坐下,想仔细地瞧她,却发现了她的发间的那支桃花簪,他颤抖着摩挲着,这旧物是否代表着她还未忘记旧情。
他还记得那日在苏府,听说她被关了起来,便冲昏了脑子,也不顾礼教逾越,撞开了那扇门,看见她鲜血覆额,昏迷不醒时竟害怕的什么也顾不上,抱着她回了她住的屋子,那时他才了解,她在苏府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后来他被软禁在家,寻不到机会去看她。现如今想来,他是有多糊涂,望不见她每次期盼转而失望的眼睛。
马车忽的颠簸了一下,苏木棉跌进他的怀里,惊醒了过来,她起身望见他,片刻失神后,想起自己发髻上的粉蝶簪,侧过身背对着他,道:“你和轻鸢那丫头合起伙来糊弄我呢。”
“都是我出的主意,咱们好多年不曾携手出游了,你就暂时忘记对我的怨可好,我想陪你散散心,就只这一次,别辜负我和这春景。”靳慕先将她揽入怀里,“瞧你眼圈泛青,竟比上一年病着的时候更消瘦了些,夜里若是睡不安稳,待下个月我跟货出去时,为你寻些其他的宁神药。你靠着我睡一会罢,等到了山下我再喊你。”
苏木棉突然不想挣脱这温暖了,静静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眼眶泛酸,从前她想的爱,如今都摆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不想碰了,越是拥有,越是伤人。
及到了山脚,上停云山的人络绎不绝,靳慕先携苏木棉下了马车,接过果儿手中的斗篷,替她披上,不叫人跟着,往山间走去。
停云山上有间如是庵,是这座城里的人的信仰,香火鼎盛,大殿内,雕莲的巨柱,金漆的佛像之身,像天神般受着来往男女虔诚的跪拜,佛身前的案头上,燃着香烛,案下的蒲团之上,辗转着许多俗世之人。
到了庵门前,青砖瓦墙,掩映着新长出的瘦弱枝桠,望进庭院里,偶有着僧服的出家人进出。
“进去罢。”靳慕先侧过身望着她,分不出悲喜的侧脸。
苏木棉点了点头,任凭自己的手心贴着他的。
靳慕先捐了些香火钱给那捧着功德箱的小和尚,那小和尚虔诚地向他们拜了拜,苏木棉心里不免触动,在心头念着她那还未见过天日就早夭的苦命孩子,若是生养下来,如今也有这般大了。
“怎么不进去”靳慕先见她出神望着那小和尚。
苏木棉听着他温润的声音,心里再不似先前那般平静了,取下身上的斗篷,道:“你就在此等我罢。”
“好,记住别跪太久,回头仔细膝盖疼。”靳慕先接过她的斗篷,又叮嘱了几句,才寻到院里一隅僻静之地,立着等候。
苏木跪在大殿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抵着额,郑重地行礼,她望着佛祖,在心中道:小女苏木棉自知大概是命不久矣,特此来求佛祖慈悲为怀,让我的魂灵与肉身在命尽那一日一同逝去,再不轮回,转世为人。
靳慕先立在树下,还在想着方才老主持同他说的一番话,“老衲遁入空门,不问红尘之事数年之久,可我知道人生最要命的便是精神的自我放弃,老衲不懂姻缘之事,且为你念一段解结咒”
主持拈着佛珠,沉缓道来:“俺,齿临,金匝金匝胜金匝,我今为汝解金匝,终不为汝结金匝,祥中祥,吉中吉,波罗会上有珠琍,一切冤家化吉祥。随缘而不可攀缘,阿弥陀佛。”
靳慕先想起苏木棉来,当年从崖下救回奄奄一息的她,本有千般悔意说来乞求她的宽恕,可得到的却是她要一封休书,靳慕先不愿放手,他爱她,更怕她会离去,于是他用一座无形的樊笼,禁锢住了她。
靳慕先回过神来,算着时间已过了好一会子,却还是未见苏木棉出来,靳慕先慌了神,他一直惧怕的事情真的临近了吗,待到他快步走进大殿,里头只有位华贵的老妇人并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靳慕先又前前后后,在庵里寻了个遍,却还未见着人。
压制住胸腔肆意蔓延的不安,靳慕先出了如是庵,往山野间寻去,走了不远,终于瞧见苏木棉立于崖边,山风清风不温柔,翻飞起苏木棉的衣袂,她单薄瘦削的脊背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满是植物清浅的山风,沁入苏木棉的脾肺,抑制住了先前在佛前跪得久了,起身时忽然咳出的腥甜气味,站的久了,苏木棉刚想转身,电光火石间,突然天旋地转,继而却被一双臂膀用力地圈入怀中。
苏木棉喘着气,反应过来时,抬起头来,撞进靳慕先发红的眼眸间。
“你快放”苏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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