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叔叔”一声稚嫩的童音如同夜莺的歌唱,从一侧的圆口处传来,紧接着,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欢快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路钻假山、穿灌丛、爬桥洞,跌跌撞撞,虽然狼狈,但若见了她身后那群追来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便只觉好笑。一时,席中众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闹剧吸引了目光,倒成了一群言笑熠熠的看客了。赵容宜扭头见那女孩,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见她狼狈地扑入那人怀中,笑晏晏地喊着,雪糕叔叔。突然地,脑海中似乎闪过某个画面,生生扯住了她前行的步伐,仿佛再也走不动。清波碧水,客船远去、消失,一树刺槐的花雨
还有你最喜欢的雪糕叔叔,现在还在码头那边等你呢
据说,那是数年前从钱塘移居而来的西城叶家庄,而叶家庄的庄主叶衡一个是闻名天下的江湖豪杰,五湖富商,青年才俊
面上虽是一派和谐,里边不知有多少曲曲折折,我们这些外人总是不能够厘清的
船家,我要赶去江陵参加临水碧烟阁的流觞宴,能不能再快点
公子,这是去江陵最快的船,更加上现下里罕见的西风顺流,便是神仙也赶不上这行程了
赵容宜猛然转身,目光旳旳地望向那人,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竟一点点地颤栗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让人费解的激动中,站都站不稳了。不,这不是雪生,不是雪生是冷的。纵然十年光阴足以将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改变,却不可能改变他的本性,而雪生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呢雪生怎么可能娶柳璩呢雪生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一面,和一个小女孩这般玩闹怎么可能露出这般温暖和瑞的宠溺目光不,这不是雪生。赵容宜战栗地瞪大了双眼,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寒彻,彻骨地疼痛,而这而后,便是如同烈火般的灼热,燃烧了一颗早已不受控制般狂跳的心。她踉跄地向前行了两步,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如果十年的距离让过往的一切触手可及都都变得遥不可及,如果不曾亲眼目睹那样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果不曾来到江陵,如果不曾见到码头那一幕,如果不曾参与此次流觞宴,那么眼前的,不这是叶衡,如果叶衡不是雪生,这世上便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人。这世上,便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人那么、那么,雪生雪生竟是躲了赵容宜十年之久、到了这一刻还要躲么想及此,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般,赵容宜定在原地,突然凄凄然笑了起来,即便是有着面纱的遮掩,依然让人觉得彷徨、苍凉、可怕。全素素久不见赵容宜归来,欲下去看看,然而一转过假山石,便见到了赵容宜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怎么了”全素素上前拉了拉赵容宜的手臂,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睛黑溜溜地打转,又顺着她凝滞的目光朝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看去,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而这时,离叶衡最近的那一小案前,一个素冠博带的青年男子正冲那边走去然而,在赵容宜眼里,其余的便什么都是惘然。
、十二章:醉落魄,何时歇
蘅信听风亭下,赵容宜目无焦距地立于风中,想着,岁月催人去,朱颜辞镜老,彼时雪生与赵四小姐皆是处于一生中最风华无限的年代,而此时呢江陵码头那远去的一幕似乎又浮现在眼前,那宝蓝色的锦袍,白玉簪的长发,轮廓深刻的侧脸,染了春波碧水的温凉,又仍似隔云端的冷漠,伴着一袭紫衣的女子,恰如天边一对璧人,浮槎归去赵容宜怆然一笑,就着全素素的臂力,复而转身走上台阶,一步步,沉重不堪。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到而今,不过仍是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
俯首看着假山石下这一场烟花豪言、流觞盛景,赵容宜突然止住笑,有些怅惘地回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秋天。那时候的中都,还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帝都,四百八十寺的烟雨,三十七街的纵横,江漓河的蜿蜒贯穿,还有列国商旅朝圣般的汇聚那日傍晚,天还未全黑,万家灯火已然将整个中都都点亮,便如同仲夏夜的星辰般,迷离璀璨,那日中都城内的盛况,比这时要热闹多了罢。东亭侯府前庭后院都忙得人仰马翻,等到老太太领着众女眷祭祀太阴君的时候,终是发现了赵四小姐的不见踪影。那时候侯府的夫人,也就是赵容宜的娘亲,因病而住于后山庵堂里修行养生,平日里清净修为,不理世事,却派了个小丫鬟突然来传话说四小姐去了后山,众人虽疑,而这时赵二公子又从前庭着人传话替她掩饰一番,便终是没有人细究了去。
阆寰台凝烟阁顶,雪生一贯的清影,落了一地月光的孤独凄艾,与外面世界里的热闹格格不入。赵容宜便早知晓会是这般,所以早早收买了娘亲身边的丫头,又知会了二哥,扮成小厮偷偷溜出了侯府。“雪生”少女欣喜的叫唤从身后传来,便如那黄莺的清鸣,婉转明丽了一室的黯淡,让明知有人上了小楼的雪生仍是身躯一震。赵容宜站在楼梯口,将手中的东西藏于背后,欢快地笑着望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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