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雪生不耐地扫了她一眼,“有话现在说。”
柳七七没料到这么短的时日内表面为人谦和的叶庄主竟会变得这般不假虚饰地冷漠刻薄,一时心里有怒,欲待怎样,却又不能怎样,便目光闪烁,有些拘束不安地强笑道:“是这样的,自那日庄中一别我随赵郎离去后,经了些时日,我又与赵郎分别。再后来,我一路寻他至北周,得了他的踪迹”柳七七趔趄着后退了两步,颤栗于雪生眼中的冷冽肃杀,猛地眨了眨眼,头皮发麻地咽了咽口水,颤道,“呃,我和范赵郎、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知晓他是赵四小姐的弟弟,所以、所以希望来,可以希望可以请赵四小姐帮帮忙。”说完,只看着沉睡中的赵容宜,心思百转千回。
“你走吧,”雪生冷冷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去,“我会转告她。”
夜深人静,残月浅浅,薄雾渐渐地开始弥漫,便如一层披了梦魇的轻纱,带着神秘诡谲的幽冷寒凉,在无人的地方四处流浪漂泊。柳七七一袭蒙尘的破烂衣衫,沾染了这座城市的腥气,连昔日白皙清灵的脸上都覆了一块一块尘埃泥土,像是火烬,又像是灯光的阴影,斑驳里狰狞凄哀。她怔然无措地望着那白衣人影消失在朱漆木门后,又看向那面无表情的守门人,终是叹息一声,转身牵了马朝黑暗中走去。她想,还是等明日再来吧,那时候赵容宜醒了,她可以直接去找她。孤独的少女独自牵着一匹瘦马走在夜色里,疲累地走啊走,似乎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此时的台城,还很乱,乱至于你走在这般寂寥荒败的街市上,围绕你四周的是埋于灰烬的断壁残垣或者满地凌乱的物什,分不清是什么,便更像是峭楞楞张牙舞爪的鬼魅了。战祸、逃难、火箭、内乱短短几日内,一座城市毁于一旦,毁于它自己的弱懦和恐惧,却留下这么多的悲鸣,传入这个过客的耳里,令她寒颤。可是,在天尽头,在稀薄的月色轻雾里,似乎有个人影,也轻薄似雾、明净若水。柳七七疑惑地看着那人影由远及近,似漂移浓夜的白无常,似一阵风雾,渐渐地朝这边来了。瘦马突然疯了般咆哮起来,在宁谧里显得极为狂躁,又挣脱了她的控制,疯狂地朝远处逃也似地跑了。而柳七七颤栗地后退着,待看清了那人提着一把剑,杀气毕现地望着自己,便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颤声叫道:“你、你为什么”那人风一般提了剑跃过来,只瞬息间,那剑尖便至眼前,伴随着清风拂过般的一声:“抱歉,你必须死。”剑入心,穿胸而过。
、二九章:西风暖,剪落英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二者如影随形,一起构成这世间的一切,便如阴阳和合。人,也是一样,生于无极,糅合明暗,此消彼长。
这日上午,惠风清和,弘毅园内的木槿花开了满园。赵容宜和芷罗在花树下剪花,而雪生便和赵二公子站在远处的楼台上看花。一阵风过,花飞漫天,青草幽幽铺满芳魂,一地一天的紫红色香海沉浮,窸窸窣窣地卷起风浪,几乎埋没了渺小的人儿。赵容宜从前和阿苦嫂一起剪过花,初时她不解,便问何以剪花,那时阿苦嫂笑道:“风卷木槿均匀,入土埋香最佳。然而平生贫苦,不得已搅扰芳魂,只得剪花以粜,如此而已。”然而,即使是花败花亡,也要以最特别的优雅,去哀悼这一世的芳华,而江静宜那个人,便别出心裁地想出了“剪花”这一法子。赵容宜安安静静地剪着,将那一朵一朵零落的紫红色花瓣,或者整片上了药水夹入木板盒子中,或者裁剪成各样儿的花色制成笺子。芷罗便边拾挑木槿便唱道:翠浓红消惊落花,西剪风流脉脉斜。且看那塞外昏沙沙”
“容容像个孩子。”雪生笑叹了一声。
而赵二公子远远望着那园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道:“什么也不知道才最快乐。便就这般,不要长大罢”末了,又扭头笑问,“早日便想问你,或称四妹以宜,或称四,鲜有称濯黯者,而你却独犬容字相称,为何”
“容者,纳也,可纳雪生,此其一;”雪生面色温温地道,“容字很好,与莲蓉之蓉谐音,而我独爱莲蓉之味,此其二;容容同绒绒,便如那时她一袭狐裘的模样,是狐狸幻生的也说不定”言及此,雪生轻笑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线,乃道,“此其三。容”
“停且先停下再说下去我这浑身这鸡皮疙瘩都要掉落一地了,你不嫌腻歪,我倒怕污了这一园的花花草草呢。”赵二公子急急叫止,瞥了眼一脸笑容的雪生,不禁打了个寒颤,清了嗓子便笑道,“便给你个容字,倒可以做出长篇大论来,真不像传说中沉默寡言的公子涤缨了。我还记得那时,就连帝姬求见,你都是不肯见的,更何况那些有意巴结姜国师的世家权贵。但是啊,唯独赵二公子不同,每次派个小厮都可以见到涤缨。你说奇与不奇我们的交情何时就那般深厚了便是后来赵四小姐扮作小厮私会涤缨这折子戏搬到台上,人们也只说为何连帝姬、皇子这般人物都不见的孤傲公子,独独会看上赵家那不成气候的纨绔小姐呢”
“纨绔这词不错。那也得会攀墙上树方可。”雪生失笑,脑海中渐次浮现出那时赵容宜翻墙入园的窘境。
赵二公子轻咳了两声:“何时见过你这般模样,真是世间奇景了。既你二人也至今日,何不早日结为连理,早早了了一桩心事”
“我何尝不想”雪生渐渐收了笑,见赵顼疑惑,便无奈道,“只那日我略有提及,便发现仍是不可操之过急。那日她说,若是我诚心娶她为妻,便也学学书中的裴航,找个捣仙药的玉杵臼来,她方才嫁我。那云英母女之情极为深厚,由玉杵臼一事可见一斑,而容容旧时便极恋赵夫人。要她为我出走这么多年,离开自幼亲厚的赵夫人、东亭侯府,已然是极为难得了。她,必是想回中都了。”
“竟从未听她提及,”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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