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婚期定在六月十五,礼部拟订的流程是从辛宅迎回岐王府,但李忧离与父亲商议后,皇帝同意把他出宫前居住的太极宫承庆殿做迎亲之用:岐王的婚礼相王不去,兄弟不睦的传言就会更加甚嚣尘上,家丑外扬,这是皇帝不愿看到的;可如果相王去,婚礼设在岐王府,别说相王心中不安,就连皇帝都担心大喜之日众人喝多几杯要闹出事端,故而设在承庆殿,都可安心。近来次子十分贴心,对相王以抗突为名,从岐王府、神策府抽调武将一事非但没有异议,还上表表示国难当前,必全力支持,又设身处地为弥合兄弟之情着想,虽多半是对皇帝同意他尽快与辛女完婚,以免丑事暴露的投桃报李,但也足令皇帝满意。
相王出发之日定在十六,他虽想尽早动手,但皇帝一厢情愿地希望两个儿子有机会修好关系,所以兄长的婚事,李君儒不得不出席。不过岐王摔伤腿后,李君儒倒觉得这安排是天助他也:若饯行在婚礼之前,李忧离借口腿伤不参加,他的计划便要落空,而现在,只要他能迎亲,就没有理由不来饯行。
于是嗣后几日,秦、吴两府各自忙碌,长安城风平浪静。
到了十五日那天,长安城“敕许弛禁”,也就是取消宵禁,允许士庶百姓观瞻岐王婚礼。岐王有大功于国,深得百姓爱戴,自从婚期诏告天下,长安的百姓就像准备过节一样张灯结彩。迎亲当晚,道路两侧早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其热情比之四月初八迎接岐王凯旋丝毫不逊。
而辛宅内却是与外间截然不同的冷清。虽然布置一新,男女仆从也都忙忙碌碌,却现不出多少喜气。辛酉仁已被贬谪远方,如今辛家主事的是六郎辛韶光,虽然新妇父亲亡故,母亲远在蜀中不及赶回,可岐王并看不上她这位庶叔,认为辛韶光夫妇没有资格作为女方家长操持婚礼。侄女要嫁的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岐王,即便他以势压人,辛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所以这一日,辛六郎照常在宫中当值,其妻则亦被排挤在整场婚礼之外。岐王乳母刘氏夫人坐镇主持,细务则由上官珏分派。
皇家迎亲的程序虽与民间大同小异,但考虑到身份,究竟有些不同,譬如这除了新妇就与辛家毫无关系而由岐王府一手操办的婚礼,自然不会难为自家大王。岐王两位傧相,驸马都尉高兰峪和齐国公世子张如璧一路与上官珏安排好的娘子们吟诗问答,顺利地从大门进中门入正堂,随从齐诵催妆诗,扯着嗓门吆喝“新妇子,催出来”,新妇登堂,隔着屏风扔过一只活雁,那边用红罗裹了,以五彩锦带缠住雁嘴,一阵忙乱安静下来后,再由傧相吟诗,童男童女撤障,撤去锦帐,一对新人终于见面,至此,李忧离未发一言。岐王府之人尚且淡定,辛府奴仆却吓得大气不敢出岐王这架势哪里像是娶亲说来杀人都有人信
抚悠看着接过大雁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忧离,那雁十分不老实,虽被缠裹得像只米粽,却不放弃挣扎,李忧离低头看了眼,脸更冷了,把雁放在抚悠身前,撇嘴埋怨道:“早知如此繁琐,不如我带儿郎们杀进来把你抢回去痛快。”岐王做事真令辛家人惊讶。抚悠倒不意外,用手托了托九树花钗、九枚宝钿、两博鬓,是以比往日沉了许多的发髻,眼波流转之间道:“我听阿珏说,她原想安排几个杖婿之人,找了一圈无人敢应,大王还嫌繁琐早知如此,索性大王带一队儿郎,我自领一支娘子军,看谁抢得过谁。”这话终于把一路不苟言笑的李忧离逗乐。上官珏见他笑了,忙催促二人行礼。
行过奠雁礼,辞别宗庙,抚悠出门上了厌翟车,李忧离骑马绕车三匝,仪仗在鼓乐与山呼声中启动。马车起步的同时,抚悠听见车内传来一声闷响
“咚”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结婚了也是不容易2333333
猜猜马车里有什么哈哈
、岐王妃二
栖息于终南山的鸮鹰飞跃龙首原,绵延数里,蜿蜒在坊间,多达千人的穿朱着绯、引幡执戟、大角鼓吹、伞扇障幢的迎亲仪仗像划破夜空的银汉天河,而簇拥其间的象饰诸末、朱轮八銮、左建旗、右闟戟的驷马象辂和赤质翟羽、金饰诸末的二马厌翟车则是最闪耀的明星。但岐王并未乘车,虽然九章九旒的衮冕并不适合骑马,但当革新变旧、华胡交融之世,衣冠乘马的潮流乃是长安的风尚。
岐王骑着枣红色胡马行在象辂之前,脸被灯火映红,染上一层喜色。虽然必定无人敢来“障车”,但岐王府一路撒钱,迎亲的仪仗从长兴坊,向西经过开化、安仁坊转向朱雀长街,行至朱雀门前横街向西,过光禄、太平坊向北至芳林门,走到哪里,都是山呼海啸、天崩地动一样的人潮汹涌,喧声鼎沸。仪仗戌时从辛宅出发,走了约一个时辰,才经芳林门入西内苑,再由北门入太极宫。
这天,北门当值的监门中郎将正是辛韶光,勘验文书过后,他令人打开宫门,仪仗中执兵刃的仪卫停在北门之外,但包括驾士、侍女在内的随从可以入宫。一同当值的监门校尉周一虎不无恶意地凑趣他道:“侄女出嫁,中郎将在此也算目送她一程了。”周一虎虽只是个小小校尉,但因与相王府有些关系,向来也不太将辛韶光这家道中落的上司放在眼里。辛韶光不予理会,只冷冷觑他一眼。
仪仗吹吹打打进了北门,经过宫城西边一片宫殿池湖摆开在承庆门前,侍女挑开车帘,厌翟车内伸出一只青羽金饰舄,侍女将王妃搀扶下车,青舄轻轻一点,落于大红毡席上,青质绣雉翟衣在紫朱红诸色为主的厌翟车的映衬下,若春山之欲滴、玻璃之流光,头上的华钗博鬓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男子打扮的小宫女小跑着“传毡”,王妃被步障团扇簇拥,缓缓行过上悬着三支箭的大门。
皇帝晚生的皇子公主也来贺喜其实就是看热闹,尽管他们的生母与岐王的关系未必融洽,但岐王之邀却没有人敢公然拒绝,何况是喜事。他们在步障间捉迷藏,也有企图要窥看新嫂嫂容貌的,可步障之内的王妃仍还用扇紧遮花容,又有年长宫人的劝止,那些孩子便又嬉笑着跑开。一会儿岐王传令出来,担心忙乱中对年幼弟、妹看护不周,便令其各随保傅、乳母入殿先吃些菓子,观看傀儡戏。
承庆殿西南角早早搭好了青庐,新妇行礼坐帐,观礼众人起哄要王妃移开团扇,令众人一睹芳容,两位傧相如前替岐王各吟了一首却扇诗,新妇却端坐不动。上官珏道:“新妇怕羞,快快再吟几首”张如璧讨饶道:“这一夜都是我与兰峪吟诗,可真要江郎才尽了,依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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